第437章 府中密语(1 / 3)
咸阳城西的赵高府邸,虽不及王侯将相的宅邸那般恢弘,却也雕梁画栋,透着几分精致。正堂内,青铜博山炉里燃着沉香,烟气袅袅缠绕着梁上悬着的褚色帐幔,将案上那卷阎乐传回的绢帛晕得朦胧。
赵高身着一身素色锦袍,褪去了宫中的朝服,倒少了几分近侍的拘谨,多了些居家的松弛,指尖捻着枚青玉镇纸,目光沉沉扫过“农家余孽聚于陈县郊野,似与楚地旧部勾结”的字迹,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镇纸边缘——他虽只是中车府令,掌宫中车马调度与文书传递之权,可这朝堂内外的暗流,早已通过阎乐、赵成的眼线,尽数汇聚到他这府中案头。
“大人,公子胡亥殿下到府外了!”门外家仆的声音带着几分恭谨,打断了赵高的思绪。
他猛地抬眼,眼底的冷厉瞬间被一层温和覆盖,抬手将案上涉及围剿部署的绢帛拢到一旁,用镇纸压得严实,又示意家仆:“快开中门迎接,再把后院冰窖里镇着的酸梅汤端来,加些蜂蜜,殿下怕酸。”
话音未落,院外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年人清脆的笑语:“赵令!吾可算找到你了,宫里人说你告假回府,还以为你生了病,可把吾急坏了!”
胡亥身着月白锦袍,领口绣着浅淡的流云纹,腰间系着枚双鱼玉佩,走动时叮当作响。他年方十七,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翘,进门时还不忘伸手捋了捋,见堂中摆着的酸梅汤,眼睛瞬间亮了,也不顾及什么礼仪,径直走到案前坐下,端起冰沁的玉碗就喝了一大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他舒服地眯起眼,像只寻到蜜的小兽:“还是赵令府里的酸梅汤合吾的口味,宫里的总少了点甜,父皇还说吾嘴刁。”
赵高看着他天真烂漫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躬身在他对面坐下——论官职,他是臣,胡亥是君,可常年为胡亥讲读律法、伴其左右,两人早已没了那般生分。他亲手为胡亥添了些酸梅汤,声音放得极柔:“殿下是万金之躯,口味本就该精细些。只是殿下今日亲自登门,怕是不单为了这碗酸梅汤吧?”
“还是赵令最懂吾!”胡亥放下玉碗,身子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指尖还无意识抠着案角的雕花,“吾方才从宫里出来,听见内侍们议论,说诸子百家好像都在跟咱们大秦作对?”
他说着,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满是困惑:“吾记得你教吾读《论语》,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讲过庄子‘北冥有鱼’的故事,那时候觉得这些读书人、方士们都挺有学问的,怎么现在就成了‘乱党’了?前几日跟着内侍去市坊,还听见有人说‘秦法太苛’,可父皇不是说,律法是为了让天下人都守规矩,不互相欺负吗?”
赵高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指尖在杯沿轻轻划过,抬眼时,脸上已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殿下心怀仁善,这是大秦之幸,可殿下年轻,还不知这百家学说背后的门道。他们看似讲的是‘仁’‘义’‘逍遥’,实则每一家,都在跟大秦的‘一统’对着干啊。”
“对着干?”胡亥瞪大了眼睛,身子又往前挪了挪,玉佩撞在案角,发出清脆的声响,“赵令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难道不想天下太平吗?”
“殿下且听臣慢慢说。”赵高放下茶盏,手指轻轻点了点案上那卷没来得及收的绢帛——上面只写着农家百姓的动向,倒不怕泄露机密。
“就说这农家,当年昌平君造反,背后就是农家在撑腰。他们喊着‘耕者有其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听起来是为农夫着想,可大秦的土地,都是陛下凭着百万将士流血打下来的,按军功分给功臣、将士,若是人人都要‘有其田’,那蒙恬将军守长城、王翦将军灭楚国,他们流血换来的爵位和田地,难道要给那些不肯出力、只会闹事的农夫?这不是要乱了大秦的根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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