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九二五年夏 山雨欲来(2 / 4)
她只觉得是件普通的意外,像一粒微尘,没往心里去。可现在,听着父亲和洋行经理的对话,她才意识到,这件事根本不简单,它似乎变成了一个漩涡的中心,正在吸附着无数的愤怒与暗流,连父亲这样一向谨慎的商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瑾瑶端着银耳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瓷碗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烫得她指尖发麻。她没敢进去,悄悄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心里却像被丢了块石头,久久不能平静。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常说上海是“东方巴黎”,是块遍地黄金的宝地,可这两年,她总在街头看到乞讨的流民,看到被巡捕随意呵斥的中国人,现在又出了顾正红这样的事,她忽然觉得,父亲口中的“宝地”,其实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黑暗。
下课钟声敲响,清脆的铃声像一道赦令,打破了教室里的沉闷。女学生们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像出笼的雀鸟,叽叽喳喳地涌出教室。但与往常不同的是,她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操场跳绳,也没有回宿舍织毛衣,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走廊的角落里,脑袋凑在一起,声音低促而兴奋,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
“听说了吗?南京路那边,今天又有学生去演讲了!好像是圣约翰大学的,举着旗子,喊着要为顾正红报仇!”一个穿着浅蓝色旗袍的女生压低声音说道,眼睛里闪着光。
“我表哥在交通大学念书,他昨天给我写信,说他们学校都炸锅了,学生会已经联合了好几所学校,要一起去声援工人!”另一个女生紧接着说,语气里满是向往,“要是咱们学校也能组织就好了,我也想去!”
“日本人太可恶了!在咱们中国的地盘上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那些英国巡捕,也帮着日本人镇压中国人,简直是帮凶!”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气得脸都红了,攥着拳头说道。
“我们……我们能做点什么吗?”有人小声问道,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人群里,让原本热闹的讨论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既有期待,又有犹豫。
“我们”?这个词让瑾瑶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同学们激动的脸庞,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只困于王家大宅、每天烦恼着学琴、刺绣,担心父亲安排婚嫁的小女儿。她站在这里,是务本女塾的学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青年,更是上海的一份子,是这躁动空气里的一息。她和这些同学一样,有名字,有想法,更有属于自己的立场。
就在这时,她看见同班的沈秀兰从人群里走出来。沈秀兰平时文静得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总是低着头,说话声音也小小的,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旗袍,袖口还缝着补丁。可此刻,她的脸颊泛着不寻常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手里攥着一卷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快步走到几个相熟的同学身边,激烈地讨论着什么。瑾瑶知道,沈秀兰的父亲是商务印书馆的排字工人,每天要在昏暗的厂房里排字到深夜,挣的钱只够勉强维持家用。沈秀兰平时很少和大家聊家里的事,但她总能带来一些来自街头巷尾的消息,那些消息不像报纸上的文字那样冰冷,带着一种来自底层的、真实的粗粝感。
“瑾瑶!”突然,沈秀兰看到了站在角落的她,眼睛一亮,立刻快步走了过来。她的脚步有些急,旗袍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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