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粥凉时分(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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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那刻她方彻悟:至亲的凌迟从不需刀刃,只一句“想噎死我吗”

便够,而他们吞吃她的姿态,竟与吞咽那碗干硬米饭无异。

七月的城市像一块被过度使用的铁砧,在骄阳下泛着白热化的光。

下午四点半,日头最毒辣的劲头刚过,空气里浮动的仍是沉甸甸、黏糊糊的热。

林薇提着一个鼓囊囊的保温袋,脊背上一道深色的汗迹正缓慢地向下蜿蜒,布料紧贴着皮肤,摩擦得有些刺痒。

她走在去往父母家的那条老巷里。

路旁的香樟树叶蔫蔫地耷拉着,纹丝不动。

鞋底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几乎能感到那股热气穿透薄薄的鞋底。

其实有公交车可以直达巷口,但她看着手机上那笔刚刚划出去给母亲买药的转账记录,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步行。

十五分钟,省下的几块钱能变成明天早餐的一个包子,或者给保温袋里的粥再加一道稳妥的密封。

她盘算着,脚步加快,生怕那粥凉了,又生怕那菜焖得过了火候。

保温袋很沉,一边是焖得烂软的粥,一边是清炒的小菜,特意少油少盐,适合老人肠胃。

土豆丝她焯水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一倍,就怕父亲牙口不好,嫌生硬。

巷子两侧是些老旧的单元楼,墙皮斑驳,偶尔有空调外机嗡嗡地喘着粗气,排出更多浑浊的热风。

几个老人坐在树荫下的小凳上,摇着蒲扇,目光迟缓地追随着她这个陌生的熟客。

林薇微微颔,算是打过招呼,心头却莫名掠过一丝窘迫,仿佛自己这略显狼狈的孝心,不该被旁人看了去。

终于到了那扇熟悉的墨绿色铁门前。

门漆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暗红的铁锈。

她放下袋子,腾出手,深吸了一口燥热的空气,才敲响了门。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门开了。

母亲站在门后,花白的头有些蓬乱,穿着件洗得白的旧汗衫。

她没看林薇,视线先落在那个鼓鼓的保温袋上,嘴里嘟囔了一句:“这么晚,还以为不来了。”

声音不高,却像一根小刺,轻轻扎了一下。

林薇挤出一个笑,侧身挤进门:“天热,路上不好走。

粥还烫着呢。”

父亲正坐在客厅那把吱呀作响的藤椅里,对着电视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频道,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短促的气音,算是对她到来的全部回应。

逼仄的客厅混杂着陈旧家具、饭菜和某种老年人身上特有的微涩气味,窗户只开了小小一缝,闷热更胜外面。

林薇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拿出碗筷。

瓷碗磕碰在桌上,出清脆的响声。

“爸,妈,快趁热吃吧。”

她摆好饭菜。

粥熬得稠糯,几样小菜清爽可口,那盘土豆丝,她特意又对着光看了看,确认近乎透明,软烂无疑。

母亲先坐下来,拿起勺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大口粥送进嘴里,腮帮子立刻鼓囊起来。

父亲也慢腾腾地挪到桌边,目光扫过菜盘,眉头习惯性地蹙着,然后拿起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大撮土豆丝。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咀嚼声、吞咽声,和电视机里不成不淡的锣鼓点。

林薇站在桌边,看着两颗花白的头颅几乎埋在碗里,谁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谁也没有问一句——“你吃过了吗?”

或者——“这么热的天,你也歇歇。”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流下来,滴进衣领。

她抬手擦了擦,喉咙里干得紧。

来回走了近二十分钟,又在这蒸笼一样的屋子里站着,体力有些透支,胃里也开始空落落地提醒她。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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