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春游分界线(1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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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段:橘黄囚笼与无声的界河**

早春的料峭,像无数根冰冷的细针,无孔不入地钻进卧牛山中学的每一个砖缝、窗隙。吝啬的阳光惨白地涂抹在灰扑扑的教学楼外墙上,非但毫无暖意,反更衬出一种荒凉的清冷。干枯的枝桠在寒风中发出呜呜的悲鸣,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打着旋儿,又无力地落下,徒留一地萧索。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湿冷的、带着陈腐泥土腥气的寒意,混杂着远处锅炉房飘来的劣质煤烟味,吸进肺里,沉甸甸地坠着,凉得透心。

一辆褪了色的橘黄色大巴车,像头苟延残喘的老牛,喘息着停在宿舍楼前的空地上。车身上,“卧牛山中学”几个红漆大字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暗黄的铁皮底色,如同结痂的疮疤。发动机怠速运转着,突突地闷响,喷出灰蓝色的尾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小团一小团转瞬即逝的白雾,旋即被无情的寒风吹散无形。

车门口,班主任王海峰裹着一件半旧的藏青色呢子大衣,领子高高竖起,勉强抵挡着凛冽的寒风。他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名单,鼻尖冻得通红,正不耐烦地跺着脚,对着稀稀拉拉、畏畏缩缩聚拢过来的学生队伍厉声催促:“快点!都麻利点!磨蹭什么!周强!林雪薇!你们几个动作快点!先上!挑个好位置!”他声音拔高,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目光锐利地越过前面几个抱着破旧行囊、冻得瑟瑟发抖的农村学生,精准地落在人群后方那几个衣着光鲜、神情倨傲的身影上。

周强穿着一件簇新的、毛领丰厚的黑色羽绒服,拉链只随意地拉到一半,露出里面印着夸张英文logo的亮色卫衣。他双手插在兜里,下巴微扬,旁若无人地嚼着口香糖,脸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睥睨感。听到点名,他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用肩膀毫不客气地顶开前面一个抱着破旧帆布书包、身体单薄的农村男生,大摇大摆地率先登上了车门。跟在他身后的林雪薇,裹着一件质地精良、剪裁合体的浅粉色羊绒大衣,领口一圈雪白的绒毛衬得她小脸愈发精致白皙,像橱窗里的瓷娃娃。她微微蹙着秀气的眉头,似乎嫌弃车门处沾染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提起昂贵大衣的下摆,踮着脚尖,像一只生怕脏了羽毛的天鹅,带着一丝刻意的优雅,轻盈地跨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如同得到了某种无形的号令,城市学生们呼啦啦地涌向狭窄的车门。他们大多穿着保暖厚实、色彩鲜亮的品牌冬衣,背着款式新颖、功能齐全的双肩包或挎包,手里还拎着印有醒目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地露出花花绿绿的薯片包装、进口饮料瓶、甚至保温饭盒精致的一角。他们谈笑着,推搡着,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轻松和喧闹,迅速占据了车厢前半部分那些靠窗、避风、视野开阔的“黄金”位置。柔软的化纤座椅被他们舒适地坐得凹陷下去,车厢前半截的空气里很快飘荡起奶油面包的甜腻香气、油炸膨化食品的浓烈调味料气味和若有若无的、价格不菲的少女香水气息,形成一层温暖而隔膜的屏障。

车厢后半截,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农村学生们沉默地、鱼贯地走上车,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谨慎和局促。他们身上的棉袄大多臃肿而陈旧,颜色暗淡发灰,袖口和肘部磨得发亮起毛,有的还打着深色、针脚粗大的补丁,无声诉说着生活的艰辛。他们携带的东西也简单得近乎寒酸——一个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布袋子,或者一个帆布书包,鼓鼓囊囊地装着自家蒸的、早已冷硬发干的馍馍、用旧报纸或廉价塑料袋仔细包裹着的咸菜疙瘩。早春的寒气似乎在他们身上凝成了实质,一个个缩着脖子,冻得通红的耳朵和脸颊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沉默地走向车厢尾部那片被遗忘的角落。后半截的座位空荡荡、硬邦邦,冰冷的塑料坐垫和靠背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车窗玻璃上凝着一层模糊不清的白霜,彻底隔绝了外面本就惨淡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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