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饥士争食皮间脔 岂敢回头念母胎(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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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吴史?边镇志》载:"

德佑三十三年春,朔风卷雪,连旬不止。

宁武关积冰丈余,外通大同左卫之要道尽绝,内接京师之粮道亦为镇刑司所扼。

署理总兵周毅检视仓廪,见积粟仅存三十石,麸皮半袋,较户部岁拨之数,亏空逾七成——盖因李嵩党羽、山西布政使赵伦以雪阻难运为由,截留粮草转售北境私商,账册伪填霉变焚毁字样,镇刑司李德全受贿默许,竟不予勘核。

关楼雪覆角声哀,冻甲凝霜绽不开。

指断弦僵弓自坠,血书磨破爪痕埋。

马骨烹香坼地开,残鬃尚向朔风哀。

饥卒争啖皮间肉,哪敢回头念母胎。

十日期封生死状,墨痕洇血透麻苔。

稚儿哭抱将官膝,“阿爹何夕带饼回”

京华依旧宴歌催,紫袖倾杯劝玉罍。

忽报边军传密信,掷杯轻笑“雪融来”

骨积如陵鸦啄尽,游魂绕堞唤援来。

最恸一纸平安火,未达君前落敌垓。

时毅所部仅存七千,皆面有菜色,甲胄破碎者十居其六。

战马三百匹,多羸瘦不能行,鬃毛结霜如枯草。

三月壬子,毅集诸将议,帐中油灯昏惨,映诸人面如死灰。

马者,军之足也,毅按剑沉吟半日,忽顿足曰:留马等死,不如杀马求生!

乃命亲卫牵厩中最老者三十匹,斩于关前空场。

马血溅雪,殷红数丈,士兵环立,有垂泪者,有扼腕者,然无一人敢言退——盖因三日已无粒米,仅以煮冰饮雪续命。

毅知关城危在旦夕,选死士四十人,皆边地出身,善攀崖越险。

分十路遣出求援:东路走飞狐口,西路趋偏关,南路穿雁门关,皆持毅亲书印信,嘱直抵五军都督府,呈与岳峰旧部。

然镇刑司早已布控,缇骑三百屯于关外设卡,凡往来行旅,必搜身验帖。

八日之间,三十九名死士皆被擒,或诬为北元细作斩于道旁,或投入诏狱署冻毙,尸身弃于荒野,为狼犬所食。

唯遣卒陈六,本是宁武关樵夫,识得关后鹰嘴崖秘径。

六左臂中流矢,血染衣襟,仍攀藤逾崖,指甲剥落,皮肉嵌于石缝。

所携密信,初以墨书,至中途墨尽,乃裂指蘸血续书,曰雪封关隘凡五十日,粮罄马绝,今杀马仅能支三日,七千儿郎,撑不过十日。

书末钤宁武关镇抚司朱印,印泥混杂血冰,模糊难辨。

及信送出,六力竭仆于山涧,为猎户所救,视其信,血字已凝如殷铁,触之刺骨——盖因塞外风寒,血书即写即冻故也。

"

宁武关的雪已经下了半月,城砖缝里的冰棱结得比长矛还长。

周毅站在垛口,望着关外被风雪抹平的沟壑,靴底碾过冻硬的马粪——那是昨日最后三匹战马的遗骸,此刻正化作士兵锅里的碎屑。

他喉结滚动,咽下满嘴铁锈味,转身时撞见伙夫老郑蹲在墙角抹泪,锅里飘着的马骨上还沾着未褪尽的鬃毛。

“都督,真要把那匹老马也杀了?”

老郑的声音颤,那匹枣红马是岳峰留下的坐骑,鞍鞯上还留着主人磨出的包浆。

周毅没说话,指腹摩挲着岳峰交给他的和璧碎玉,玉上的温度早已被寒气吸尽。

三日前粮窖见了底,士兵们开始嚼树皮,今日已有七个伤兵冻饿而死,尸体就停在关楼内侧,盖着的破毡下露出冻紫的脚趾。

掌灯时分,周毅的军帐里只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灯芯结着焦黑的灯花,将他的影子投在结冰的帐壁上,忽明忽暗。

他哆哆嗦嗦铺开那张磨得亮的羊皮纸——这还是永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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