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2 / 2)
虽身着崭新的勋贵子弟装束,腰带却系着半旧的砖窑纹荷包,那是七年前砖窑案中匠人亲属才有的配饰,这细节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谢渊心中的疑窦。
谢渊伸手扯下一片缺鳞处的绣线,指尖触到线尾的焦痕,声音冷如寒冰:"
《舆服志》卷七第三款明载:青龙旗鳞甲必用金线,你这棉线"
火漆在铜炉中融化,谢渊将绣线投入,焦臭味中腾起细小红雾——正是砖窑私铸钱时特有的红土气息。
"
每片金鳞折银三十贯,"
他的铁尺重重敲在旗面缺漏处,空洞的回响惊得旗手后退半步,"
十三片缺鳞,便是侵吞匠人四百贯血汗钱。
这些钱,可是丙巳位砖窑匠人断指刻范的卖命钱!
"
永熙帝的车帘掀开一角,御案上的《皇吴祖训》正翻在"
藩王不得私役匠人"
的朱批页。
谢渊捧起残旗,在龙睛处的棉线里现极小暗纹——与三年前北疆战马烙痕的笔法如出一辙。
"
宗人府批文中的秋狝从马,"
他的声音混着晨雾,字字如刀,"
怕是连旗手腰带的砖窑荷包,都是用匠人血钱买的。
"
旗手突然跪地,腰间荷包散落出半枚钱样:缺角处的铜锈里嵌着砖窑红土,正是魏王府私铸的减重钱。
谢渊望着钱背隐约的指节压痕,父亲手札中"
钱范即人范"
的记载涌上心头。
原来这些被克扣的金鳞,竟是匠人用断指血染红的棉线所替;所谓象征天威的旗帜,不过是披在贪腐上的华丽画皮。
片尾
辰时初刻,正阳门的太阳终于穿透雾霭。
永熙帝凝视残旗上的焦痕,案头《军器监造册》的朱砂批注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三年来御林军甲胄缺额三千,原来都折成了宗人府的黄金。
"
他忽然抽出玉笏,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着谢渊兼领军器监,赐监军御史印,凡军资舞弊,五品以下无需请旨,可先斩后奏。
"
谢渊叩时,额头触到御道砖上的"
定边"
二字,砖缝间嵌着的砖窑残瓦,恰与他袖中父亲的断笏残片纹路相合。
起身时望向旗阵,青龙旗的缺鳞处已被晨露打湿,像滴着匠人未干的血泪。
他深知,这面残旗不过是冰山一角——当宗人府的金册里记着匠人血钱,当勋贵子弟的腰带上挂着砖窑荷包,三十万王师的甲胄兵器,不知还有多少浸着匠人骨血。
戌时三刻,军器监内烛火摇曳。
谢渊抚过《舆服志》中被红笔圈注的"
金线"
条目,在残旗的棉线里现半枚指甲印——那是匠人被砍断手指前,用最后力气留下的血痕。
更漏声中,他提起笔,在"
丙巳位砖窑匠人"
的名录下添上第十三道刻痕。
正阳门的晚风穿过窗棂,将案头的残旗吹得哗哗作响,仿佛千万匠人在雾中低语,诉说着被金鳞掩盖的血色真相。
这场与贪腐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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