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盐潮笺芽语(1 / 2)
盐潮笺·芽语
立春刚过,盐田的冻土还没化透,萧凡蹲在陶缸边捞稻种时,指尖被颗圆滚滚的东西硌了下——不是石子,是粒稻种的芽,嫩白的芽尖顶着点青,像刚啄破蛋壳的雏鸟嘴,芽根缠着缕细盐晶,是冬藏时匣底的盐粒沾在种皮上的。
“这芽怎么提前冒了?”
弟弟扒着缸沿看,缸里的稻种浮在水面,半数都裂了口,芽尖蜷着像小勾,“徐老人说要等惊蛰才催芽,这才立春啊。”
话音刚落,他脚边的鱼罐突然晃了晃,罐里的鱼尾鳍拍着水,往陶缸方向游,把缸边的稻种推得轻轻转。
徐老人正蹲在盐母棚里翻抄本,听见动静抬眼,手里的竹笔“啪”
地掉在砚台里,墨汁溅在“催芽”
那页,晕开个小墨点。
“是卤水暖了。”
他往鞋上跺了跺沾的草屑,快步走到陶缸边,摸了摸缸里的水——比前些天温了半分,带着卤池底的潮气,“老辈人说‘卤先醒,芽先知’,盐田的卤水比别处化得早,稻种浸在里头,就跟着醒了。”
他让萧凡把稻种捞到竹篮里,沥干水往木盘里倒,盘底垫着层去年的稻壳,是冬藏时特意留的。
“得铺匀了。”
徐老人用手扒拉稻种,芽尖都朝上,“芽怕压,叠在一起就闷黄了。”
弟弟蹲在旁边看,突然指着盘角喊:“哥你看!
这颗芽叉了!”
那颗稻种裂了两道缝,冒出两根芽,细得像棉线,根须缠在一起。
“是好事。”
徐老人捏起稻种笑,“双芽的稻种,长出来的稻杆壮,结的穗也多。
老盐工们以前专挑双芽种留,说这是盐田给的记号。”
妹妹抱着鱼罐蹲在木盘边,罐里的鱼贴着罐壁,尾鳍上的环纹在日头下亮闪闪的,数了数竟有一百三十道。
“它老盯着芽看。”
她把罐往木盘挪了挪,“刚才捞稻种时,它还用嘴顶我的手,好像怕我弄断芽。”
可过了两天,萧凡去看稻芽时,现有些芽尖了黄,扒开稻种一看,芽根沾着些黏的泥——是木盘底下漏了水,积在盘底泡坏了芽。
“这盘不透气。”
他皱着眉找新容器,仓房里的竹筐都用来装杂物了,只剩个旧陶盆,盆底裂了道缝。
徐老人翻抄本翻得页角卷,抄本夹页里有张蓝布,是光绪年间盐工绣的“芽盆图”
,图上的陶盆盆底铺着层碎瓦片,瓦片上垫着稻草,绣着字:“碎瓦隔潮,稻草保气”
。
“找碎瓦去!”
他突然拍了下大腿,“盐田边的老卤池塌过,池边堆着些碎瓦片,正好用。”
萧凡往老卤池去时,日头刚出来,冻土化了些,踩上去软乎乎的。
池边果然堆着堆碎瓦,瓦上蒙着层盐霜,擦去霜一看,瓦上刻着些小坑,坑里嵌着稻壳——是老盐工用过的芽盆瓦。
“这些瓦晒过卤,不返潮。”
他捡了些完整的往回搬。
把碎瓦铺在陶盆底,上面垫上稻草,再把稻种倒进去,黄了的芽尖竟慢慢转青了。
妹妹把鱼罐放在陶盆边,罐里的鱼游得欢实,尾鳍拍着水,溅起的水珠落在芽尖上,芽竟轻轻抖了抖,像在回应。
“它俩好像认识。”
妹妹笑着说。
惊蛰那天,徐老人说该撒种了。
众人扛着陶盆往盐田去,冻土已化透,土面泛着潮,踩上去能印出脚印。
萧凡刚把稻种撒下去,弟弟突然喊:“哥你看土里头!”
他扒开浮土,见土里埋着个小竹牌,牌上刻着“疏撒”
二字,牌边还压着根细竹棍,棍上绑着片稻叶,叶尖指着盐田东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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