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卒过河,将成风(1 / 4)
雾被这一声“占好最后一班岗”劈成两半,一半挂在陈到的睫毛上,一半跌进粥水里,发出极轻的“嗒”。
随即陈到退后一步,却是不是回营,而是把靴跟抵住门槛,像抵住十年前的吊桥铁索。
铜扣第三次旋停,“到”字银光恰好嵌进木缝,与我的水镜碎片并成一枚完整的月——月缺处,正是那孩子当年没扣上的那一齿。
只见破天叹了口气,把雷霆锤横抱在胸前,锤头稻穗低眉顺眼,
“将军,”声音粗却软,“我们不抢城,只借一条水巷。巷窄,容不下五千人,也容不下赵云的回马枪,只容得下一顶斗笠。”
陈到没答,只抬手,用指腹去拭铜扣缝里的潮泥。泥一被拭开,便露出更细的刻痕:原来“到”字底下,还压着一行小字——
“归来仍系此扣”。
那一行字被晨星一照,轻轻咬进他掌纹,
忽然侧身,让出门槛,却不是让给我们,而是让给雾背后那列早已无声列队的守军,
守军们没穿甲,只披旧白袍,袍角用荷梗系紧,手里没枪,只抱空碗,碗底釉印“零陵”二字,被夜露泡得发软,软得能扣在胸口当护心镜。
陈到抬臂,五指并拢,掌心朝外,是一个“止”的手势,
“城在人在。”这是他第四次开口,“但城也在雾,雾不认主将,只认呼吸。”
说罢,迅速解下自己袍带,带面经纬里织着细碎的“桂”字,字被十年雨水泡得发毛,把袍带对折,递向阿雅,不是缴械,是交托——
“替我系一回。”
阿雅没问替谁,只伸手,月白绢囊里的赤豆枝悄悄缩回,把位置让给那条旧袍带,指尖在陈到腕背轻轻一绕,
带结成形,竟是一枚小小的吊桥,桥孔刚好容下一指,
而陈到低头看那桥,忽然笑了,笑纹从眼角一路滑到铜扣,
“吊桥断了,结还在。”下意识转身,对守军们道,“让路。”
五千人没动,只把怀里的空碗齐刷刷翻过来,碗底“零陵”二字朝天,
雾立刻被碗沿切成细条,条缕飘进门缝,飘成一条仅容单人侧身的水巷——巷壁是守军的白袍,巷顶是他们的呼吸,巷底是未溅一滴的粥水。
甘白收剑,剑脊最后一瓣露水滚进陈到靴尖,没入铜扣,发出极轻的“咔”,
破天把雷霆锤往肩后一甩,稻穗扫过陈到手背,扫下一粒旧露,露里滚着十年前的雨声,
我弯腰,把井栏上的小舟捧起,舟底“己”字正对水巷,
小舟没桨,却自己掉头,舟尖冲北,舟尾冲“以后”,
陈到最后抬手,五指并拢,这次掌心朝内,是一个“请”的手势。
“巷窄,”他低声道,“别回头,一回头,袍带就松。”
我们七人依次侧身,影子被白袍巷壁折成更薄的影,
门槛在身后轻轻合拢,没发出“咚”,只发出一声极细的“咔哒”
雾重新合拢,把五千守军、铜扣、旧袍带、以及陈到未落下的那滴泪,一并藏进桂阳真正的内里。
巷尽,水梯重现,梯级仍是旧船桨,桨面“刘”字却被晨星舔得发毛,毛边卷成更小的“到”。
影子在梯级上连成一条更白更软的桥,桥底没水,只有粥烟,烟里浮一只空碗,碗底釉印“零陵”二字,字被南风轻轻吹得发胀,胀成两瓣唇,唇形朝北,轻声说:
“先别回头,先让我尝一口南风。”
我低头,看见自己靴尖沾了一粒旧露,露里滚着铜扣的第三旋。
露未落,巷已远,桂阳北门仍在雾里,叶脉里跑着极细的晨星,星粒连成一句极轻的——
“归来仍系此扣。”
巷尽,水梯顶端,雾忽然被一声“咔”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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