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鱼猫子 汪家四父子(2 / 6)

加入书签

一角,正如他们此刻悬在半空的心——那片养育了三代人的水域,如今成了横在眼前的天堑,祖辈的渔猎江湖,似乎在一纸合同前走到了尽头。

父亲早料到汪家不会善罢甘休。

前几日从县农机站借来的水准仪还摆在堂屋角落,三角架上沾着堰塘的黑淤泥,图纸铺在八仙桌上,红笔批注密密麻麻——标注着“龙须沟“暗渠的水流速度每秒0.3米、“蟹眼泉“的水压指数1.2帕,旁边还放着从省城带回的声呐原理示意图,图上用钢笔圈出了“水下声波反射“的关键节点,旁边贴着便签:“仿鱼群回声定位原理“。

承包满月那晚,母亲在灶台前忙活,蒸笼里飘出粉蒸肉的香气,荷叶的清香混着五花肉的油脂味,在暮色中弥漫。

父亲却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手里捏着从无线电商店买回的微型传声器,零件在月光下闪着金属冷光,与他袖口沾着的水泥灰形成奇异的对比——那是他帮邻村建水窖时留下的痕迹,指尖还留着砌砖磨出的茧子。

“去,把汪家四位请过来。“父亲递给我一叠大红山香烟,烟盒上印着烫金的山景图案,烟盒边缘还留着他在省城火车站买烟时的指痕,“就说我要请教造船的手艺,顺带尝尝你娘做的粉蒸肉,她特意用了堰塘边挖的姜,去腥气。“

我揣着烟盒走向汪家大院时,暮色已浓,撞见汪三虎正在院坝里磨手网的竹篾,竹屑落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上,指甲缝里还嵌着去年捕鱼时留下的鱼鳞——那些银白的鳞片在暮色中闪着微光,像撒在手心的碎钻。

他抬头看我,眼神像受惊的鱼,竹刀在篾条上划出歪斜的痕迹,篾条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仿佛预示着某种传统技艺的断裂。

宴席上,父亲频频举杯,说自己年轻时在长江船厂打过杂,想造艘“龙骨渔船“,说着便从怀里掏出牛皮本子,封面烫着“水利日志“四字,里面画着渔船的草图:船头刻着“活水“二字,船底标注着水纹走向,旁边还贴着县水产站的渔船设计规范复印件,纸角用回形针别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那是他年轻时在船厂与老师傅的合影,背景里的龙门吊高耸入云。

“汪老哥,“父亲夹起一块粉蒸肉,肉香混着荷叶的清香在席间弥漫,筷子尖沾着的米粉落在桌布上,形成细小的白点,如同散落的鱼卵,“听说您祖上编的'八卦渔网'能随水流张合,这船龙骨该用啥木料?“

他的钢笔在本子上悬着,笔尖反射着煤油灯的光,像一滴即将落下的墨水,等待记录下传统的智慧。

老渔猫子盯着父亲手中的钢笔,那是支带计算器的英雄牌钢笔,在灯光下闪着银光,与他指间黝黑的旱烟杆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呷了口酒,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得用百年柏木,防水防虫,龙骨得顺着水纹走,跟咱编网一个道理,要顺着水流的性子,不能硬来……当年我爹说,造船如编网,讲究'顺水势,借水力'。“

父亲一边听一边记,笔记本上除了木料尺寸,还画着奇怪的波形图,旁边标注着“声呐原理雏形““振动频率测算1200hz““水下声波衰减系数“。

酒过三巡,父亲忽然起身,从里屋搬出一台巴掌大的机器,屏幕上跳动着微弱的绿光——那是他用旧收音机零件改装的声波探测器,天线歪歪扭扭地指向堰塘方向,像一只竖起的耳朵,底座用松香固定在木板上,还留着焊接时的焦痕,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味。

“几位看看这个。“父亲插入一盘录像带,老式电视机的雪花屏突然亮起:画面里,汪家兄弟在堰塘假装洗澡,手网却在水下划出精准的弧线,将鱼群驱赶到暗渠口。

录像的角度刁钻——显然是埋在淤泥里的防水摄像头拍的,连汪二龙腰间鱼篓的八卦编纹(每寸麻线七七四十九次搓捻的菱形纹路)、汪三虎脚趾间夹着的水草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