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云压境(1 / 7)
雍正四年,初冬。
陕西甘泉县的天像是被谁用冰棱子刮过,透透地冷。卯时刚过,东城门的守军王二柱裹紧了那件打了三个补丁的棉甲,哈着白气往手上搓了搓——往常这个时辰,城门口该有挑着菜担子的农户扎堆,水灵灵的菠菜、带着泥的萝卜在筐里冒尖,菜贩子们扯着嗓子讨价还价,连城墙根的狗都能蹭口菜叶吃。可今儿个,城门洞子底下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枯草打着旋儿,撞在青灰色的城砖上,发出呜咽似的响。
“不对劲啊。”王二柱往城外的官道望了望,眼睫毛上都凝了层白霜,“昨儿个夜里那风刮得邪乎,莫不是……”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匹枣红马踏着薄冰疾驰而来,为首的汉子穿着粗布短打,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冻得发紫的小腿,马背上驮着两个空筐,筐沿还挂着几片冻硬了的白菜叶。到了城门口,汉子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时腿一软,差点栽在地上,王二柱赶紧上前扶了一把,才发现他手心里全是冰碴子。
“李老三?你这是咋了?菜呢?”王二柱认得他,是城西李家坳的农户,每天最早挑菜进城的就是他。
李老三喘着粗气,嘴唇哆嗦着指了指城外:“冻……冻没了!昨儿后半夜,那霜跟雪似的往下落,地里的菜全冻成了冰疙瘩!我家两亩菠菜,今早一拔,根都断了,叶子一捏就碎……”他说着,眼圈红了,“城里的张屠户还等着我的菜配肉呢,这可咋整啊!”
王二柱心里“咯噔”一下。甘泉县地处洛河沿岸,地势平缓,往年初冬虽冷,却少有这么早的严霜。城西的李家坳、城北的王家坪都是菜农聚居的地方,靠着洛河的水汽种菜,供应着大半个县城的蔬菜。要是菜全冻了,那可不是小事。
他正愣着,城里又跑出个穿青布长衫的伙计,是“福顺居”的跑堂刘四。刘四跑得满头大汗,见了李老三,急得直跺脚:“李爷,您的菜呢?我们掌柜的让我来取二十斤萝卜,晌午的客都订了羊肉炖萝卜,没菜可咋弄!”
“没了,都冻没了!”李老三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不光我家,王家坪那边我路过看了,地里的白菜、萝卜全完了!”
刘四脸“唰”地白了。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突然拔腿就往城里跑,边跑边喊:“完了完了!菜冻没了!要涨价了!”
那喊声被风卷着,飘进了县城深处的县衙。
此时的甘泉县衙正堂,知县刘满仓刚批阅完一份公文。他今年四十出头,中等身材,脸上带着几分书卷气,眼角的细纹里却藏着些干练。雍正二年,他从翰林院编修外放到陕西,先任了一年泾阳县丞,去年才调回甘泉当知县。虽是文官出身,却不迂腐,上任伊始就跟着老农去地里看过墒情,知道这黄土高坡上的收成,全靠天吃饭。
“大人,外头好像有点乱。”衙役班头周虎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些疑惑,“方才听见东城门那边吵吵,说是菜农的菜全冻了。”
刘满仓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眉头微微蹙起。他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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