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岐大夫辨虚风:颤手不是风邪闹,原是髓海少了“粮”(1 / 6)
入秋的雨下了三天,岐仁堂的青瓦檐上挂着雨帘,药香混着潮湿的水汽漫在屋里。岐大夫正坐在案前翻《灵枢》,铜炉里的白术和茯苓慢慢煨着,暖香把窗缝里钻进来的凉气都烘软了。
“岐大夫,您在呢?”门帘被掀开,王桂枝扶着她老伴张老师挪进来。张老师退休前是中学的数学老师,此刻左手攥着个布团,右手抖得厉害,连扶门框的力气都没有,每走一步,左腿都僵着往外画圈,像是脚底下粘了块湿布。
“快坐。”岐大夫赶紧起身,把竹椅往跟前挪了挪,又给王桂枝递过个棉垫,“张老师这手,是又重了?”
王桂枝叹口气,把张老师扶坐下:“可不是嘛!前儿在社区诊所拿了药,说是治‘风邪’的,吃了五天,手抖得更欢了,夜里睡觉腿还抽筋,整宿整宿睡不着。”她从布包里掏出张药方,“您瞧瞧,这方子上写的都是啥羌活、防风,还有蜈蚣,说是能‘搜风’,咋越吃越糟?”
岐大夫接过药方,指尖捻着泛黄的纸角,没说话先看张老师的手。那右手悬在膝盖上,像秋风里的槐树叶,簌簌地抖,指节僵得弯不拢,连茶杯都碰不得——方才王桂枝递水时,他想接,手一抬,差点把杯子扫到地上。
“舌头伸出来我瞧瞧。”岐大夫取过黄铜小镜。张老师努力仰着头,舌尖颤巍巍地探出来,舌面淡得几乎没血色,苔薄得像层蝉翼,舌中还有几道浅浅的裂纹。岐大夫又伸手按在他手腕上,指腹贴着寸关尺,半晌才松开:“脉沉细得像摸在棉花上,跳得也弱,这哪是风邪闹的?”
王桂枝急了:“不是风邪?那他这手抖得跟抽风似的,社区大夫说‘无风不颤’,还说蜈蚣、全蝎能‘祛风止颤’呢!”
“风有实虚,得先辨清楚。”岐大夫把药方放在案上,指了指《灵枢》摊开的那页,“《灵枢·海论》里写着呢:‘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目无所见,懈怠安卧。’张老师这不是外来的风邪,是髓海空了,虚风在里头闹。”
他拿起案上的茶盏,往里头倒了半盏水:“你看这茶盏,水满的时候,就算晃悠,也稳当;要是水快没了,你轻轻一碰,它就晃得厉害。人的髓海就像这茶盏里的水,靠肾精一点点攒着。张老师这年纪,肾精耗了大半,髓海填不满,脑子转不动,筋脉没力气,可不就抖、就僵了?”
张老师喘着气接话,声音发颤:“岐大夫……我这手……是不是没救了?那天想给小孙子写个‘福’字,笔都握不住,纸都戳破了……”说着眼圈就红了。
“别慌,能调理。”岐大夫拍了拍他的手背,“但得先停了那祛风药。你瞧这方子上的羌活、防风,都是往外赶风的,像拿着扫帚往外扫。可你这虚风不是从外面刮进来的,是里头的‘底子空了’——就像家里的柴火少了,灶台烧不旺,锅沿自己发抖,你拿扫帚往外扫,能管用吗?反倒把灶里仅有的火星子扫出去了。”
他指着药方上的蜈蚣:“这虫类药更厉害,说是‘搜风’,其实像带刺的钩子,在筋脉里钻来钻去,把本就虚的气血刮得更散。你吃了是不是觉得心慌、腿软?”
张老师连连点头:“是!是!吃了药总觉得心里发空,上二楼都得歇两回,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
“这就是耗着了。”岐大夫取过纸笔,“早年我跟师父抄方,他总说:‘实风是贼,能赶;虚风是子,得养。’实风是啥?比如有人突然手脚抽搐,嘴歪眼斜,那是外来的邪风窜进了筋脉,用羌活、防风赶出去就好。可你这虚风,是筋脉自己‘饿’得发抖——肝血不够润,肾精不够养,它才颤个不停。这时候你不喂它‘饭’,反倒拿祛风药折腾它,可不就越治越重?”
正说着,门帘又动了,进来个穿夹克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进门就喊:“岐大夫,您给我爸再看看!上次那药吃了,手抖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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