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春桃货郎(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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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镇上姑娘都穿这个。”我摸了摸布料,软乎乎的,心里也跟着软了。连夜缝了件夹袄,针脚歪歪扭扭的,线还时常打结,缝到后半夜,手指头被针扎了好几个小眼,血珠冒出来,滴在布上,倒像朵没开好的桃花。

他第二天就穿在了身上,货篓一晃,布上的桃花像在枝头跳,引得路边的小孩直瞅。有人打趣他:“二货,穿这么俊,给谁家看啊?”他挠挠头,嘿嘿笑:“给我媳妇看呗,她缝的,针脚……针脚多实在。”我站在门口看着,阳光照在他背上,把那件夹袄染成了暖融融的金色,忽然觉得,这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

出事那天,是个雪后初晴的日子,太阳挂在天上,却没什么温度。前一晚下了场大雪,山路定是滑得厉害,他娘非逼着他去,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顿:“耽误了日子要赔银子!你媳妇吃我的喝我的,不跑趟买卖喝西北风去?”二货起初不肯,梗着脖子跟他娘吵:“路太险,等化化雪再说。”他娘就坐在地上撒泼,拍着大腿哭天抢地,说养了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

我往他怀里塞了个热窝头,又把那件桃花袄给他披上,他咧嘴笑,露出颗豁牙——去年啃冻梨时硌掉的,说话有点漏风:“等我回来,给你带胭脂。”他指的是镇上最大那家胭脂铺,老板娘总坐在柜台后,描着细细的眉,见人就推销“女儿红”色号。他的笑里沾着霜,像冻住的糖,看着硬邦邦的,舔一口却能尝到甜。

他走时,驴车轱辘碾过结了冰的路面,滑了一下,他拽着缰绳骂了句“这破路”,却没回头。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那件桃花袄在雪地里像团跳动的火苗,直到被山口吞掉。

等了三天,他还是没回来。村里的风言风语像长了脚,从东头溜到西头,有人说看见鹰嘴崖那边滚下辆驴车,车辕断成了两截,车轮子滚到了山脚下;有人说夜里听见崖上有铃铛响,叮铃哐啷的,像是谁在喊救命。我揣着颗坠了铅似的心跳,跟着去找时,脚底下的雪咯吱咯吱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怕,怕那驴车真是他的,怕那铃铛声是他最后喊我的时候。

鹰嘴崖下的乱石堆像张咧着嘴的脸,狰狞地等着人掉进去。货篓摔得散了架,竹条断成了碎渣,里面的针头线脑滚得哪儿都是:红的线轴在石缝里卡着,线抽出来老长,像道淌着的血;蓝的布被石头硌出了洞,布上绣的桃花被碎石划得七零八落;铜顶针闪着冷光,沾着点暗红的血,想来是他坠崖时下意识攥在手里的。最让人眼酸的是那半块窝头,冻得硬邦邦的,牙口好的都啃不动,上面还留着他咬过的牙印——我认得那牙印,他右边虎牙缺了个角,咬东西总爱在边缘留下个小豁口。

他娘疯了似的扑过去,跪在乱石堆里扒拉他,手指被尖石划破了也不觉得,血珠滴在雪地上,晕开朵小梅花。哭到后来,她突然直挺挺站起来,红着眼冲我扑过来,指甲像鹰爪似的抠进我胳膊,撕我的头发往石头上撞:“都是你!丧门星!前一天还吹那破笛子!我说不让他去,你偏撺掇他送货!他的魂定是被你那笛声勾跑了!”

我被她拽得头发根生疼,胳膊上的肉像是要被抠下来,可我动不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件沾了血的桃花袄。袄角撕了道大口子,露出里面打补丁的里子——那补丁是我用他上次带回来的蓝印花布拼的,针脚歪歪扭扭,当时他还笑我:“比蜘蛛网还乱。”现在,血渍从破口处晕进去,在粉桃花上洇开,红得发黑,把好好的春天染成了肃杀的冬天。

风从崖上灌下来,卷起碎布片子打在脸上,像谁在抽耳光。那支铜铃铛卡在石缝里,铃铛舌断了,任凭风怎么吹,就是发不出一点声。我忽然想起前一天,他临走时我给他系袄带,他还捏着铃铛逗我:“等我回来,用这铃铛换糖吃。”现在铃铛哑了,换糖的人也没了。

有人来拉他娘,说“人死不能复生”,她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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