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歪翼鸳鸯(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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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雪下得正凶,鹅毛似的雪片打着旋儿砸下来,把巷子两侧的墙皮都啃出了白森森的印子。兰芝裹着件打了三层补丁的棉袄,怀里揣着个铜制炭盆,炭火烧得旺,映得她颧骨发红,可指尖还是冻得像要掉下来——她揣着的不仅是炭火,还有晚晴前几天念叨的芝麻饼,用油纸包了三层,生怕被雪打湿。

走到东厢房巷口时,积雪已经没过膝盖,每一步踩下去,都像陷进冰冷的泥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回荡,像有人在暗处抽噎。兰芝的鞋早就湿透了,冰水顺着鞋帮往里渗,冻得骨头缝都在疼,可她不敢停,晚晴这几日咳得厉害,说心口总像压着块冰,这炭火再送晚些,怕是要冻坏了。

雕花木门被雪封得严严实实,门框上的福字早就褪了色,边角卷着边,像片干枯的叶子。兰芝抬起冻僵的手拍门,掌心的温度刚贴上门板就被吸走,拍出的声响闷乎乎的,像隔着层棉花:“晚晴,开门呀,兰芝姐给你送炭来了。”

风雪顺着她的领口往里钻,带着哨音,把后半句“还有你爱吃的芝麻饼”撕得粉碎。门内静悄悄的,只有窗棂被风吹得“哐当”作响,那声音像晚晴绣绷上突然绷断的丝线,尖锐又突兀。兰芝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她往后退了半步,猛地往前一撞——积雪“哗啦”一声从门楣塌下来,灌了她满袖满襟,冰冷的雪粒钻进脖子,她却浑然不觉,踉跄着冲进屋里。

烛火在风里摇摇晃晃,映得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晚晴趴在绣架上,侧脸埋在米白色的绢面上,青丝像泼翻的墨汁,散落在绣绷边缘,几缕被烛火燎得微卷。兰芝扑过去时膝盖磕在桌角,疼得眼前发黑,可当她的手指触到晚晴的脸颊,那股冰凉瞬间压过了所有疼痛——像摸在腊月里冻透的青石上,连一丝余温都没有。

“傻孩子,怎么不盖被子……”兰芝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小心翼翼地把晚晴抱进怀里,才发现她轻得像片羽毛,身上那件半旧的棉袄扣子松了两颗,露出里面单薄的衬裙。绣架上的鸳鸯绢滑落下来,兰芝伸手去接,指腹抚过绢面,那半只绣了一半的翅膀触感细腻,白绒线绣得密不透风,针脚匀得像用尺子量过,每一针都藏着股执拗的力气,可线头突然就断了,剩下的半截线在烛火里轻轻晃着,像根垂死的蛛丝。

翅膀尖上沾着点胭脂红,是晚晴前几日特意调的颜色。她当时笑着说:“兰芝姐你看,像不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他说最喜欢这样的红。”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水光,手里的丝线在绢面上跳跃,仿佛下一秒那只鸳鸯就要振翅飞起来。可现在,那点红僵在绢上,像滴没来得及擦干的泪。

脚边的竹篮倒在地上,篮底的竹片断了一根,尖锐的茬口划破了兰芝的指尖,血珠渗出来,滴在篮边那块冻硬的桂花糕上。糕饼上的芝麻沾着雪粒,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兰芝忽然想起三日前,晚晴捧着这块糕跑过来,鼻尖冻得通红:“兰芝姐,你尝尝!这是巷口张记新做的,说加了蜜桂花,等他回来,我就用这个当喜糕,每块都撒三层芝麻,让他一吃就想起我。”

她当时笑得那样甜,虎牙轻轻咬着下唇,眼里的期待像要溢出来。可现在,那块糕硬得像石头,芝麻嵌在冻住的糖霜里,再也等不到被人品尝的那天了。

兰芝颤抖着去摸晚晴的枕下,指尖触到个硬物,抽出来一看,是本牛皮纸封面的小册子。纸页边缘已经卷了毛边,上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字迹娟秀,却越往后越浅,到最后几行,笔画都开始发飘,仿佛写字的人已经没了力气:“今日绣完左翼,他说最喜欢带露珠的莲,明日试着调点新色……”“咳得厉害,心口闷得像塞了团棉絮,可不能停,再绣三天就能完成了……”“他的信上说,殿试很顺利,想来很快就能回来了,真好……”

册子里夹着片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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