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蒲公英绣(1 / 3)
雨丝斜斜地收了尾,阳光像被谁悄悄掀开的帘角,一点点漏进挽云坊。绣娘正坐在绷架前,指尖捏着根金线,对着光轻轻拽了拽,线尾的绒毛在光里看得分明。阿禾凑过去时,正撞见她往凤凰眼瞳处落针,针尖挑着点温润的红,像挑着颗小小的血珠,落进绢面时,竟晕开圈极淡的光晕。
“你看这凤凰的眼睛,”绣娘的指尖悬在绢面上,没敢碰,怕蹭花了那抹红,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蝶,“我绣了整整三个月。”她忽然侧过头,左眼里的光映着那抹红,亮得像藏了颗星,“用的是他送我的最后颗山楂核磨成的粉,混在朱砂里——那年秋里,他从后山摘了筐山楂,红得像火,说要给我染红线,结果笨手笨脚,核子全落在石缝里,蹲在那儿抠了半宿,指甲缝里全是泥。”
阿禾凑近了看,果然见凤凰的眼瞳处有细碎的光点在流转,像藏着两颗小小的星,仔细瞧,竟像是山楂核磨粉时没筛净的细沙,在光里轻轻晃。她忽然注意到,绣娘穿针时,右手无名指的残端会微微翘起,像片蜷着的小叶子,可针尖落下去,却准得像长了眼,每一针都嵌在先前的针脚里,严丝合缝。
“刚断那阵儿,拿针就抖,”绣娘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残端,声音里带了点涩,“线总穿不进针鼻,急得直掉眼泪。他生前攒的那盒针,全让我戳弯了尖,后来……后来就好了。”她笑了笑,左眼里的光却暗了暗,“日子久了,疼着疼着就成了本能,就像他总说的,路走多了,石头硌脚也成了舒坦。”
阿禾忽然发现,绣娘的右眼白翳上,竟沾着点金粉,像是绣凤凰尾羽时蹭上的,在光里泛着细碎的亮,倒像是谁在那层白翳上绣了朵极小的金绒花。
“这眼上的翳,也是那时候长的。”绣娘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按在右眼皮上,白翳在她指腹下轻轻起伏,像片呼吸的云,“那天在崖下找到他时,天已经黑透了,山风跟刀子似的刮,我抱着他,他的手还温着,指缝里全是山楂刺,我就那么抱着,哭到后半夜,天亮时睁眼,右眼就蒙了层雾。”她顿了顿,指尖移到左眼,那里的光亮得惊人,像雨后初晴的太阳,“郎中说是悲火攻目,治不好的。可我不恼——你看,它替我留住了那天的黑,留住了崖下的风,留住了他最后看我的眼神。”
她拿起针,针尖在凤凰尾羽处落下,金线穿过绢面的瞬间,竟折射出一道细小的光,落在阿禾的手背上,暖得像母亲的指尖。“这样,我绣凤凰的时候,就知道该往哪里落针了。”她的针脚忽然慢了,像是在数着绢面上的纹路,“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这翳是他变的,怕我太孤单,变个法子陪着我。夜里摸黑穿针,它好像能帮我辨点亮,针脚反倒比左眼瞧得清时还准些。”
阿禾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右眼,忽然发现眼前的白翳似乎淡了些,连窗外雨珠从屋檐滴落的轨迹,都看得清晰了几分——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细小水花里,竟能映出一小块天空,蓝得像绣娘染的丝线,连飘着的云丝都根根分明。
“姑娘,你知道丝线为什么能绣出光吗?”绣娘忽然停了针,转头看她,左眼里的光随着说话的节奏轻轻跳,“不是因为金线银线有多亮,是因为每一针里都藏着心思。”她的指尖点在凤凰的翅羽上,那里用银线绣着层细鳞,在光里像撒了把碎星,“像这翅尖,我绣的时候想着,那年他背着我过小溪,溪水漫过他的草鞋,他说‘坐稳喽’,声音震得我耳朵嗡嗡响,那针脚就密了些,想着能托住劲儿。”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在说给空气听,又像在说给绷架上的凤凰听:“还有这尾羽,最末那几针,是他走那天绣的。他说要去后山采野蜂蜜,给我润丝线,走时攥了攥我的手,说‘等我回来教你绷新架子’,我就把那点舍不得,全绣进金线里了——你看,这光是不是藏不住?”
阳光忽然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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