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梅花烙断骨肉(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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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在万丈深渊边上!

她心里的苦,只怕比我们多百倍千倍!

她难道不想承欢父母膝下?不想亲手抱抱你这弟弟?可宫墙深深,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活着,便已是替贾家挣命了!”

黛玉的声音因激切而微微颤,带着一种洞穿世情的悲凉,“你以为她愿意当那供着的泥胎木偶?愿意骨肉分离?她没得选!

这‘没得选’,难道就成了你割断血脉、不认亲姐的理由?宝玉,你……你糊涂!

你这是剜她的心啊!”

宝玉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榻上,双手深深插进浓密的鬓里,用力揪扯着,仿佛要将那满脑子的纷乱和痛苦都揪出来。

那枚通灵宝玉被他无意识地攥在手心,冰凉坚硬,硌得生疼。

他喃喃着,声音破碎不堪,像是梦呓:“没得选……是啊……都没得选……大姐姐困在深宫,是活死人;环儿、探春困在‘庶出’二字里,是低人一等的影子;我……我困在这‘嫡子’的名头下,困在这金玉堆砌的富贵牢笼里……像个活祭品!

林妹妹,你说……我们这些人,谁又真正活得像个人?谁又真正尝过……骨肉至亲、毫无芥蒂的滋味?”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是孩子般彻底的迷茫与绝望,那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悸,“亲兄弟?亲姊妹?……呵……天底下,哪有这种东西?不过都是……都是这吃人规矩造出来的孽罢了!”

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炭盆里的火苗不知何时弱了下去,只余一片黯淡的红光,挣扎着,映照着两张同样年轻却写满沉痛与惘然的脸。

窗外,风更紧了,卷起零星的雪沫,扑打着窗纸,出呜咽般的声响。

几片早凋的梅花,被风撕扯着,从枝头飘零而下,无声地落在冰冷的窗台上,殷红如血,转瞬便被新落的雪粒覆盖。

黛玉怔怔地望着宝玉,望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荒芜,又仿佛透过他,望见了那九重宫阙深处、华服下日夜悬心的元春;望见了赵姨娘屋里、眼神躲闪阴郁的贾环;望见了秋爽斋中、明媚爽利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审慎与自持的探春……最后,那目光落回自己苍白纤细的手指上。

一股彻骨的寒意,比窗外的朔风更冷,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

这朱门绣户,这泼天富贵,原来不过是一座巨大而华美的冰窟。

冻僵了骨肉,冻裂了人心,冻死了所有温热的人伦。

元春是笼中的金丝鸟,啼血也飞不出宫墙;宝玉是困在锦绣里的囚徒,通灵宝玉锁住了魂魄;而环儿、探春,连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冰窟里挣扎求存的孤魂?

暖阁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炭火,终于无声地熄灭了。

浓重的黑暗与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角落。

只有窗外那几瓣零落的残梅,在风雪中徒劳地坚持着那一点刺目的红,像是这无情人世间,最后一点不肯彻底死去的真心。

就在这死寂中,门“吱呀”

一声被推开,袭人端着热茶进来,见屋里黑黢黢一片,忙点亮烛火。

暖黄的光摇曳着,映出两人落寞的身影。

“宝二爷,林姑娘,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罢。”

袭人轻声说道。

宝玉回过神,接过茶盏,却只是呆呆地望着跳跃的烛火。

黛玉也端起茶,轻抿一口,涩意漫上舌尖。

“罢了,”

黛玉幽幽开口,“这世事本就如此,我们不过是在这命运漩涡里打转的蝼蚁。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珍惜当下。”

宝玉缓缓点头,眼中的迷茫似褪去几分。

窗外雪渐停,月光洒在残梅上,竟有了几分圣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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