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花气深处是刀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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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手中的青瓷盖碗“叮”

一声磕在紫檀案上,袅袅茶烟惊散。

他盯着垂手立在书房角落的宝玉,声音沉冷如铁:“袭人?丫头不管叫个什么罢了,谁起这等刁钻名字?”

王夫人指尖一颤,绢帕无声绞紧:“是老太太…”

话未落便被截断:“母亲怎知这等话?必是这孽障!”

宝玉脊背沁出冷汗。

三个月前那个春夜倏然撞进心头——他指尖拂过少女微汗的鬓角,窗外玉兰沉甸甸压着月光。

她本叫珍珠,可他偏从诗页里捞出两个字:“你姓花,古诗有‘花气袭人知昼暖’,往后便叫袭人可好?”

彼时烛火跃动在她含羞的眸中,暖得让人忘却陆放翁原句分明是“骤暖”

这偷换的一字,是他埋进春风里的隐秘欢愉。

“花气袭人知昼暖”

的温软表象下,卢照邻的《长安古意》正渗出寒光。

当蒋玉菡在冯紫英宴上拈起木樨花吟出这句诗时,满座哄笑中无人瞧见宝玉骤然苍白的脸——木樨即桂花,而卢诗末句“独有南山桂花,飞来飞去袭人裾”

,早已将袭人钉死在易主飘零的命途上。

贾政的震怒在此刻显出雷霆般的先见。

这位被案牍磨去诗心的父亲,本能嗅出“袭人”

二字裹着的末世腥气: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

长安豪族的倾颓倒影,正重叠在贾府朱门之上。

大观园的暖风熏醉人。

晨光漫过茜纱窗时,袭人正将一支金簪别进鬓。

铜镜映出她低垂的眼睫,手中犀角梳沾了桂花油,一缕缕梳透宝玉散在枕上的青丝。

“二爷仔细着凉。”

她声气儿融在晓风里,为他系上白绫红里的肚兜。

五色鸳鸯在莲叶间游动,针脚细密得连宝钗都曾接过针赞叹。

这般熨帖原是淬毒的锁链。

史湘云的笑语如刀锋刮过耳际:“从前待我那般好,跟了宝玉便眼里没我了?”

袭人端茶的手纹丝不动,面上笑意却凝成薄霜——她服侍谁,心里便唯有谁,这是贾母赞过的“痴处”

,亦是扎进骨血的生存之道。

抄检大观园那夜秋雨滂沱。

宝玉攥着晴雯枯瘦的手,猛然回头盯住帘外沉默的身影:“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出你和麝月?”

袭人怀中抱着刚收的猩猩毡斗篷,桂花头油的暖香在血腥气里浮沉。

她没有答话,只将斗篷轻轻裹住他颤抖的肩。

待嫁蒋玉菡那日,妆奁里赤金簪冷光流转。

她想起那个被刻意遗忘的暮春——宝玉举着染血的鸳鸯剑嘶喊:“三妹妹!”

尤三姐颈间喷涌的鲜血溅上椅背正红嫁衣,而自己箱底,也藏着一件被妹妹鲜血浸透的嫁衣。

原来“飞来飞去袭人裾”

的何止桂花,更是她们这些无根女子的魂灵,永远附着在他人命途上飘零。

金簪滑入喉管的刹那,她看见镜中人身着血衣站在荣禧堂上。

原来吞金的金子,竟比这人间更干净。

卢照邻的残句仍在岁月里游荡。

当北京红楼展将袭人评为“封建泥沼中的求生者”

时,玻璃柜中陈列的赤金簪旁,注解如是写:“她的名字是一道谶语——暖香散尽后,唯余刀刃向人”

桂花香漫过雕栏玉砌,终落得白茫茫大地。

那些曾浸透体温的名字,不过是飘荡在衰败朱门前的,一缕无枝可依的幽魂。

恍惚间,袭人似听到了那熟悉的唤声:“袭人,袭人……”

她缓缓睁开眼,竟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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