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九龙佩烬(1 / 2)
宁国府那场声势浩大的丧事,白幡如雪,哭声震天,是为贾敬老爷。
灵堂里肃杀沉郁,空气都凝着霜,唯有一处角落,氤氲着不合时宜的暗香与眼波流转。
尤二姐就坐在偏厅的软榻上,一身素服也掩不住那身段的风流。
她手里捻着几粒砂仁,心不在焉地磕着,眼角的余光却像带着钩子,在往来吊唁的宾客中逡巡。
贾蓉像条滑溜的泥鳅,毫无顾忌地挨着她坐下,身子一歪,竟滚进她怀里,嘴里还涎着脸调笑:“二姨娘,您可悠着点,仔细砂仁硌着牙。
我父亲昨儿还念叨您呢,说是……”
话没说完,周遭几个伺候的婆子丫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尤二姐也不恼,反而嗤笑一声,将嘴里嚼剩的渣子啐了他一脸。
贾蓉非但不躲,竟伸出舌头,嬉皮笑脸地舔了个干净,那狎昵之态,引得尤二姐咯咯直笑,眼波横流,全无半点羞愤难堪。
这哪里是被迫受辱?分明是熟稔至极的调情嬉戏。
那“聚麀”
的污名,于她,似乎只是寻常日子里添了点滋味的佐料,嚼碎了咽下,脸上连一丝委屈的褶皱都寻不见。
礼义廉耻?那东西沉甸甸的,哪有眼前这片刻的恣意快活来得实在?
正此时,一个挺拔身影穿过素白的人流走来。
是贾琏。
二姐的眼倏地亮了,像暗夜里点燃的烛火。
她微微侧身,腰肢软软地斜倚着,手中帕子有意无意地拂过案几。
贾琏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他走近,低声讨要槟榔。
尤二姐眼睫微垂,从袖中取出荷包,指尖拈出一枚,递过去时,那葱管似的指甲似有若无地刮过贾琏的手心。
若非满堂缟素,众人耳目,只怕这灵堂侧畔,立时就要上演一出活色生香。
隔日,一枚温润的九龙佩便送到了尤二姐手上。
她摩挲着玉佩上精细的蟠龙纹路,嘴角噙着笑,毫不犹豫地贴身藏好。
这不是强权逼迫下的忍辱负重,这是心照不宣的交换,是她攀附荣华、脱离那不上不下处境的阶梯。
她看得分明,贾琏是荣国府的爷们,正经的主子,比起那对荒唐父子,这才是她“从良”
的正经姻缘路。
至于姐夫外甥?不过是她寡居寂寞时,顺手拈来的玩意儿,彼此取乐,各取所需罢了。
她顺从地、甚至带着几分自得的算计,收下了这命运的“馈赠”
。
她如愿进了大观园外的花枝巷,做了琏二爷的外室。
凤冠霞帔的幻梦似乎触手可及。
她忘了,或者从未在意过,自己是如何踏着“聚麀”
的污秽爬上这看似光鲜的台阶。
她只觉自己与那倚门卖俏的多姑娘之流不同,她是良家出身,识得几个字,懂得眉眼高低,合该有个正经名分。
可骨子里那份对物欲的贪婪,对情欲的无度,以及对“名分”
近乎偏执的渴求,早已将她钉在了与多姑娘并无本质不同的耻辱柱上。
只是她的贪婪披上了“从良”
的锦绣外衣,显得更虚伪,也更无情。
园中的风刀霜剑终于来了。
王熙凤的“贤良”
是裹着蜜糖的砒霜,贾母的嫌恶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秋桐的辱骂是日日剜心的钝刀子。
腹中的骨肉化作一滩污血,带走了她最后一点指望。
躺在冰冷的床上,听着窗外秋桐尖利的诅咒,尤二姐攥着那枚曾经视若珍宝的九龙佩,只觉得彻骨的寒。
悔吗?或许有那么一丝。
但更多的是不甘,是不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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