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秋分露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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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寨的伙计,扛着捆扎好的蓝靛草,背着沉甸甸的银饰箱,空气里顿时弥漫开草木的腥气和银器的凉。

“苏老哥,可想死我了!”木叔攥着苏长风的手,力道大得能捏出水,“这趟路顺得很,秋分前就到了,没误了吃蟹的日子!”他指着身后的箱子,“阿爸给周先生打的银茶具就在里面,錾着灵犀草,保准他喜欢!”

午后的日头暖了些,雾气散了,阳光透过桃树的枝桠,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林羽和李逸尘帮着苗寨的伙计卸东西,蓝靛草的腥气混着糯米酒的甜,格外提神。李逸尘扛着捆蓝靛草,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木叔说,绿衫姑娘托他带了中都的胭脂,说是谢我教她射箭——你说,这算不算定情物?”

林羽往仓库里搬着银饰箱,箱角的银链“叮叮”作响:“少臭美,人家是谢你教她本事,不是谢你这个人。”心里却像被糯米酒浸过,暖烘烘的,想起林婉儿绣的菊,针脚里藏着的,或许也是这样的暖。

林婉儿和阿依、木叔坐在廊下说话,竹篮里摆着刚做好的菊花糕,白瓷盘里的糕透着浅黄,撒着的菊瓣像落了层雪。“婶娘们说,苗寨的蜡染方子又改了,能在布上画整朵的菊。”林婉儿给木叔递了块糕,“我把新的法子记在布册上了,用‘秋桂布’做的封面,你带给她们看看。”

木叔咬了口糕,咂咂嘴:“比苗寨的酸糕好吃!婉儿姑娘的手艺,越来越精了。”他从怀里掏出封信,递给苏长风,“这是周先生托我带的,说中都的学堂已经开始学染布了,女学子们学得快,就是蜡刀总握不稳,盼着你派个师傅去教教。”

傍晚的霞光把天空染成了橙红色,菊香在暮色里变得更浓,混着厨房飘来的蟹香,勾得人肚子咕咕叫。张婶端出蒸好的螃蟹,红通通的堆了满满一盘,膏黄流得像熔金;还有菊花炖野雉,汤面上飘着金黄的瓣,鲜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木叔带来的糯米酒倒在陶碗里,泛着琥珀色的光,引得小安直咽口水。

众人围坐在石桌旁,苏长风给木叔倒了碗酒,木叔给苏长风夹了只蟹,两人的笑声混着银饰的叮当,像支热闹的歌。苗寨的伙计们学着剥蟹,笨手笨脚地被蟹钳夹了手,引得众人直笑;李逸尘捧着木叔带来的胭脂,脸红得像天边的霞;林婉儿和阿依给大家分菊花糕,指尖沾着的糕屑,甜得像蜜。

林羽望着这满院的烟火,忽然觉得秋分的好,不在蟹肥菊黄,而在这聚在一起的暖。就像这糯米酒,经了岁月的酿才更醇;就像这远方的友,隔了山水的念才更亲。他想起玄清道长手札里的话:“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此刻才懂,这院里的热闹与院外的清静,这离别的念与重逢的喜,原是一样的重,一样的暖,在这平分的秋色里,酿出最踏实的日子。

夜色漫上来时,菊香在院里绕得更久了,荷塘的蛙鸣稀了,只有蟋蟀在墙角唧唧地唱,像在和芦笙应和。廊下的灯笼亮了,暖黄的光落在苗寨的银饰上,錾着的灵犀草在光里闪,像无数个跳动的星。林羽知道,木叔的商队会带着桃坞的布样和牵挂离开,却也会留下苗寨的酒和约定,等着明年春分,再来共饮新酿,共话家常,把这暖,续得更长,更久。

远处的望海镇传来几声犬吠,混着苗寨伙计的笑,在风里漫开。灶房的灯还亮着,张婶在给醉蟹封口,陶罐碰撞的“当当”声格外安心。灯笼的光落在满地的菊瓣上,黄的、白的、紫的,在光里轻轻颤,像无数个藏在秋里的约定——等中都的染坊成,等苗寨的新布到,等下一个蟹肥时,把这暖,续得更长,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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