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诗礼之间的美学对话:子夏问诗的文明阐释(3 / 6)
到现代美学的 “本体论” 转向,诗与礼的互动始终是中国美学的核心命题。
(一)汉唐:经学化的诗礼诠释
汉代《毛诗序》将 “巧笑倩兮” 解释为 “刺卫庄公宠嬖失序”,将审美意象强行纳入伦理教化框架,体现了 “诗为礼用” 的经学思维。这种诠释在河南洛阳出土的东汉《诗经》画像石中直观呈现:“硕人” 图像旁刻有 “礼义之邦” 的榜题,将身体美学与礼制宣传结合。与之相对,王充在《论衡?自纪篇》中提出 “饰面者皆欲为好,而运目者希”,强调美的自主性,开启了美学对礼制束缚的反抗。
(二)宋明:理学化的美学建构
程朱理学将 “绘事后素” 诠释为 “天理” 与 “人欲” 的关系,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中说:“素,粉地,画之质也;绘事,彩色,画之文也。” 将 “素” 等同于 “天理”,“绘事” 等同于 “人欲”,主张 “存天理,灭人欲”。这种美学观在宋代瓷器中具象化:汝窑的天青色釉,摒弃繁复装饰,追求 “雨过天青云破处” 的素净之美,暗合 “绘事后素” 的哲学意境。
王阳明的心学则赋予 “素” 以主体能动性,提出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在《传习录》中,他以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 阐释美与心的关系,将 “素” 从客观基底转化为主体的 “良知”,为明清文人画的 “写意” 美学开辟了道路。
(三)清代:朴学与美学的交融
清代朴学家对 “绘事后素” 的考据,揭开了其工艺学背景。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中指出:“素,白致缯也。绘事后素,谓先以素为质,后施五采。” 结合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素纱襌衣,可知周代 “素” 不仅指白色,更指精细的丝织品,绘事需在这样的质地上进行,引申为 “礼以情为质” 的美学命题。这种考据与义理结合的研究,在王国维《人间词话》“词以境界为最上” 的论断中达到美学自觉。
(四)魏晋玄学的美学突破
魏晋时期的 “越名教而任自然” 思潮,赋予 “素” 以新的哲学内涵。顾恺之 “迁想妙得” 的绘画理论,主张在 “素绢” 上通过 “传神阿堵” 超越形似,达到 “气韵生动” 的境界,这与王弼 “以无为本” 的玄学思想相通,实现了 “绘事后素” 从伦理到美学的本体论提升。
(五)明清小说的情礼博弈
《红楼梦》第三十七回 “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中,黛玉以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咏白海棠,既写其 “素” 之形,又赋其 “洁” 之德,暗合 “绘事后素” 的美学逻辑。而晴雯撕扇的情节(第三十一回),以 “千金难买一笑” 解构礼教束缚,展现 “礼” 与 “情” 的张力,呼应子夏 “礼后乎” 的现代性启蒙。
(六)辽金元的草原美学冲击
辽代契丹族的 “髡发垂肩” 发式,打破了汉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的礼制束缚,其墓室壁画中 “胡服骑射” 的女性形象,以 “素面赭颊”(不施粉黛)的妆容展现草原民族对 “素” 的独特诠释。这种 “以素为美” 的审美取向,与金代女真族 “辫发垂肩,系以色丝” 的发饰传统结合,形成对中原 “绘事” 美学的结构性挑战,最终在元曲 “天然海棠颜色” 的唱词中实现民族美学的融合。
(七)晚明天主教的美学对话
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天主实义》中,以 “素” 喻指 “灵魂的洁净”,将孔子的 “绘事后素” 与基督教 “因信称义” 结合:“夫素者,非谓无色,乃谓纯色之未杂也。人之灵魂,若素帛然,染于善则善,染于恶则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