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联名血书(2 / 6)
一把瘸腿椅子。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铁锈和霉变的混合气味,冰冷刺骨,比学生宿舍好不了多少。
赵建国佝偻着背,坐在那把瘸腿椅子上。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棉袄裹得紧紧的,脖子上围着一条同样破旧的灰色围巾。没有暖气,唯一的取暖源是桌上一个巴掌大的、插着电的小暖风机,发出微弱的嗡嗡声,橘红色的光管努力散发着可怜的热量,只勉强温暖着他冻得青紫、布满裂口和老茧的双手。
他的双手,此刻正死死地、近乎痉挛地攥着一沓厚厚的、边缘已经卷曲的纸张。那是他花了整整一夜加一个上午,拖着冻伤的腿,忍着剧烈的咳嗽,一家家敲开同情农村学生的老师家门,甚至说服了几位平时沉默但良心未泯的城市学生家长,艰难收集来的联名请愿书。纸上密密麻麻签着名字,有的工整,有的潦草,许多名字旁边还按着鲜红的指印(用的是印泥,并非真血)。纸张的边缘,被他因为紧张和用力而汗湿的手指反复摩挲,已经洇开一片深色的、不规则的汗渍,让墨迹都有些模糊。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些名字和红指印上,仿佛要从这单薄的纸张里汲取对抗严寒和强权的力量。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绷得发白,突出的骨节在昏黄的台灯光下清晰可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抑的浊音,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湿棉花。他眼前不断闪过夏侯北被泥浆糊满、嘴角淌血的画面,闪过张二蛋在通铺上咳得撕心裂肺的灰败脸庞,闪过郑明办公室里那份晕染着墨渍的“脑震荡”报告……一股混杂着愤怒、悲凉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在他胸腔里冲撞。
不能再等了!开除的公告一旦贴出,夏侯北就完了!张二蛋也撑不了多久了!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带倒了瘸腿椅子,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顾不上去扶,将那沓沉甸甸、汗湿的联名信紧紧按在胸口,仿佛护着最后的火种。他抓起桌上那顶同样破旧的棉帽扣在头上,拉开门,一股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得桌上几张散落的纸片飞舞起来。他佝偻着瘦削的身体,一头扎进了外面铅灰色的严寒之中,朝着行政楼的方向,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冻硬的积雪上,发出嘎吱的声响,如同他沉重的心跳。
***
农村学生宿舍。死寂,冰冷,绝望。
张二蛋躺在通铺最角落,身上盖着几床同学们凑出来的破旧被褥,却依旧像躺在冰面上。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拉风箱般嘶哑的哮鸣音,胸口剧烈地起伏,仿佛随时会炸开。他的脸色不再是灰败,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蜡黄,双颊却诡异地泛着两团病态的红晕。嘴唇干裂发紫,微微张着,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像在吞咽刀子,喉咙深处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如同破旧风箱在漏气。
栓柱和刘老蔫守在他旁边,脸上写满了无助和恐惧。栓柱手里拿着一个豁口的破搪瓷碗,碗里是刚从外面砸开的冰洞里舀来的、冰冷刺骨的井水。他用一块同样冰冷的破布蘸着水,试图去湿润张二蛋干裂起皮的嘴唇。布刚碰到嘴唇,张二蛋就猛地一阵剧烈呛咳,身体像虾米一样弓起,瘦骨嶙峋的脊背隔着薄薄的秋衣清晰地凸出来。这一次,咳出的不再是血丝,而是大团大团带着暗红色血块和泡沫的粘稠液体,猛地喷溅在栓柱的手上和破碗里!
“蛋哥!”栓柱吓得手一抖,碗差点掉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嗬…嗬…北…北哥…”张二蛋咳得浑身抽搐,眼珠暴突,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不…不能…开除…”
李小花蜷缩在自己的铺位上,紧紧抱着膝盖,冻得嘴唇发紫。她看着张二蛋痛苦的样子,看着栓柱手上的血污,听着那破碎的、为夏侯北求情的声音,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她猛地从铺上爬下来,动作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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