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冻裂的讲台(1 / 5)
###冰封的教案
腊月的风,是淬了冰、开了刃的刀子,贴着卧牛山中学教学楼粗糙斑驳的水泥墙面凶狠地刮过,发出凄厉悠长、如同无数冤魂呜咽般的嘶鸣。风里裹挟着西伯利亚荒原的酷寒和本地山石棱角的碎屑,无孔不入。赵建国把自己更深地蜷缩进那件洗得发白、袖口和肘部早已磨出毛边、绽开灰黑棉絮的旧棉袄里,棉絮板结,几乎失去了保暖的功用。寒气如同狡猾的毒蛇,轻易穿透单薄的布料,顺着脊椎一路阴冷地爬上来,冻得他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连牙床都隐隐作痛。他坐在冰冷的、空荡荡的教师办公室里,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盏老式绿色铁皮台灯,灯泡瓦数低得可怜,昏黄的光晕如同垂死者的喘息,只勉强照亮面前摊开的一方教案本,更衬得四壁阴影浓重如墨,不断向中央挤压,仿佛要将这微弱的光和人一起吞噬。
每一次呵出的白气,都在冰冷的灯罩上迅速凝成一层细密的水珠,旋即又被更深的寒意冻结成惨白的霜花,层层叠叠,覆盖了原本的透明。他搓了搓冻得通红、指关节处裂开几道细小血口子、如同干涸河床般的手,试图汲取一丝微末的热量,却只换来更深的刺痛。他拿起桌上那份被反复揉皱又小心翼翼展平的请调报告。墨蓝色的钢笔水在冰冷的、带着纸浆粗糙感的纸张上,因为低温而洇开了一小片,字迹的边缘带着细微的、肉眼可见的冰晶颗粒,墨色凝滞、沉重,仿佛也承载着难以言说的寒意。他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死死钉在报告最下方,郑明校长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批示上——“骨干教师,学校需要,不予批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刚从冰河里捞起的石头,裹挟着刺骨的寒气,沉沉地、一下下砸在他早已麻木的心口上,发出无声的闷响。他闭了闭干涩刺痛的眼睛,复又睁开,像是耗尽了力气,目光最终疲惫地落在摊开的空白教案本上。笔尖悬在惨白的纸页上方,微微颤抖着,仿佛也畏惧着这蚀骨入髓的严寒,迟迟无法落下。终于,像是下了某种悲壮的决心,笔尖落下,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艰涩滞重、如同钝刀刮骨的“沙沙”声:
**“三尺讲台,已成冻土。”**
钢笔是用了许多年的旧物,笔身的烤漆早已剥落殆尽,露出底下灰暗的金属底色。墨囊里的墨水似乎也在这酷寒中冻得粘稠、近乎凝固,写出的笔画断断续续,墨色比平时深重许多,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滞涩感。那“冻土”二字,墨迹尤其浓黑,沉甸甸地压在纸页上,仿佛浸透了窗外永无止息的呜咽风声和他胸腔里那无声的、沉重的叹息,每一个笔画都像一道深可见骨的冻伤。写完最后一个字,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圆而黑的墨点,像一颗在寒夜里骤然凝固的泪珠,也像一个绝望的句点。他搁下笔,指尖早已冻得麻木失去知觉,寒气顺着冰冷的金属笔杆蔓延上来,直透骨髓深处。窗外,寒风愈加凄厉,卷着细碎坚硬的冰粒子,噼噼啪啪地砸在玻璃上,如同无数细小的、淬毒的冰针在疯狂穿刺。窗棂上,白天还只是薄薄一层的霜花,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贪婪地蔓延、加厚,扭曲的白色冰纹如同活物般攀爬、交织、蔓延,无声地啃噬着有限的视野,将窗外本就黯淡混沌的世界彻底封冻、隔绝。冰层蔓延增厚时发出极其细微却连绵不绝、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像是某种冰冷的、无形的活物在窗玻璃上缓慢而坚定地绞紧绳索,又像大地深处冻土不堪重负、即将被彻底冻裂时发出的呻吟,固执地钻进赵建国冰凉的耳朵里,成了这死寂寒夜里唯一的、令人绝望的背景音。他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按了按隐隐作痛、如同压着一块千年寒冰的胸口,那里压着的东西,比窗外肆虐的冰寒更冷,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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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房的酒杯
与此同时,穿过冰冷的走廊,绕过空旷死寂的楼梯,在学校深处那座带独立供暖锅炉的教师餐厅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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