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腐骨仍萦亡宋策孤剑长擎赤日悬(1 / 5)
卷语
《大吴经籍志?史部》载:“《元兴帝实录》凡三十卷,记元兴帝萧珏靖难、夺门、治天下事,其中‘夺门之变’篇,详载‘吴哀帝旧臣方孝孺、练子宁借故君复位之名,构陷辅政大臣宋濂,矫诏夺权’始末,评语有‘权臣干政,固为乱源;借君名除忠良,乱之更烈’之论。
成武三年夏,太保谢渊因旧党张文借‘太上皇帝萧桓’之名掣肘军政,夜阅此篇,抚卷长叹,书《鉴古思危疏》藏于枕中,备日后应对之策。”
此阅史之事,非仅“怀古伤今”
之举,实为谢渊“以史为镜,辨权奸、明初心、防祸乱”
的战略考量——旧党借君名构陷,类当年夺门之变中吴哀帝旧臣的伎俩;自身权倾朝野,恐落“权臣”
之名重蹈宋濂覆辙;萧栎与萧桓的皇权纠葛,似元兴帝与吴哀帝旧怨的延续。
今唯以谢渊视角,述其灯下阅史两个时辰的内心博弈,不涉旁支,专写“历史与现实”
的镜像对照。
寒更孤烛对残编,往事沉沉映危弦。
鼎重难防霜刃暗,故鼎空留劫火燃。
腐骨仍萦亡宋策,孤剑长擎赤日悬。
休令汗简添新恨,肯把孤忠卫紫渊。
兵部衙门的夜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脆响,案上那盏锡制烛台已被烛泪裹成了乳白的疙瘩,蜡油顺着台沿往下淌,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油洼。
谢渊褪去绯色官袍,只着一袭素麻布衫,左臂那道三寸长的疤痕在微弱的烛光下泛着淡粉色——那是德胜门守城时,为护住装填火铳的小兵,被瓦剌流矢擦过留下的印记。
案上摊开的《元兴帝实录》是内府秘藏的誊清本,纸页是宣州贡纸,虽历经百年仍柔韧厚实,只是边缘已被无数双翻阅的手摩挲得毛,扉页“永熙帝御览”
的朱印因年深日久,晕成了一圈淡红的云纹。
他指尖轻轻抚过“夺门之变”
四个隶书大字,指腹触到纸页上一处凹凸的痕迹——那是前人在“方孝孺矫诏”
四字旁留下的指甲刻痕,想必当年阅史者,也如他一般心绪难平。
三日前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递来的密报还压在实录下:被贬南京的吏部尚书李嵩,令门生张文在京师散布“谢渊总揽军政,欲效元兴帝靖难”
的流言;更有甚者,张文托南宫太监向太上皇帝萧桓进言,求“赐手谕约束群臣”
,明面上是尊奉故君,实则想借萧桓的名号扳倒自己这个“碍眼”
的辅政大臣。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
谢渊低声念着元兴帝的训诫,翻开实录第一卷。
开篇“吴哀帝建文三年冬,元兴帝屯兵北平,旧臣方孝孺、练子宁矫诏削藩,欲诛帝以固权”
的字迹,是当年翰林院编修用小楷誊写的,笔锋工整却透着冰冷的狠戾——那场生在百年前的夺门之变,最终以元兴帝复位、方孝孺被诛、宋濂等十余位辅政忠良蒙冤告终,而引爆这一切的导火索,正是“借故君之名除异己”
的卑劣伎俩。
烛火被穿窗的夜风晃了晃,将实录上的字拉成扭曲的影子。
谢渊读到“吴哀帝旧臣以‘权臣干政’劾辅政大臣宋濂,帝初疑之,后因方、练二人伪造宋濂通敌书信,下濂诏狱,逾月斩于西市”
时,指节猛地攥紧,手中的象牙镇纸竟在纸页上压出一道浅痕。
他想起去年暮春,李嵩也曾以“私通宣府卫总兵”
为由弹劾自己,若不是秦飞连夜率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查出书信是伪造的,若不是萧栎力排众议拍案道“谢太保守京师之功,胜百封诬告信”
,自己恐怕早已步宋濂后尘,成为诏狱中的一缕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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