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火漆深锁苍生泪谁识山间卖饼樵(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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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征税赋亦需户部尚书会签,方许施行。

"

他翻开随身携带的《大吴会典》,商税卷的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艾草,"

且火漆调制需依《工律》,松烟墨、朱砂、蜂蜡三七合制,掺入民间杂物者,按欺官论处。

"

陈用卿的额角渗出冷汗,顺着法令纹流进衣领:"

边军缺饷已久,宁王殿下也是无奈"

"

无奈?"

谢渊拍案而起,獬豸佩撞击桌沿出清越的响声,"

你可知茶农王老汉,为凑税银卖了小女儿?可知十八堡的茶妇们,大冬天赤足进山采茶,只为多换半升粟米?"

他抓起税单甩在桌上,"

三十税一写成十抽其七,你笔锋一转,便是百姓的血汗!

"

陈用卿扑通跪下,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出闷响:"

大人明鉴!

小人也是身不由己宁王的人每月来榷场,靴底带着王府的朱砂印,小人若不照办"

话未说完,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成一团,半片茶饼从袖中滑落——饼面上的压痕,正是谢渊在废弃茶棚现的、与宗人府玉牒相同的印记。

谢渊看着地上的茶饼,忽然想起酒肆老茶农掌心的半月痕:"

你用茶农防蛀的艾草做火漆,用他们按状纸的指印做标记,却将他们的茶田划进宁王庄田。

"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

《会典》里的每一条律例,都是神武皇帝用百姓的血汗写成,你们却用来做伤民的刀。

"

陈用卿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谢渊正在勘合符上记录案情,墨汁落在桑皮纸上,晕染出与茶渍相同的纹路。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像极了茶农们无声的哭喊。

片尾

暮色给榷场的飞檐镀上金边,谢渊独坐案前,面前的税单在烛火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像极了茶农们被压弯的脊背。

火漆印里的艾草碎屑被他一一摘下,放在白瓷碟里,与界石、茶棚、酒肆收集的样本摆成一排——这些本应守护百姓的印记,此刻却成了权贵们巧取豪夺的帮凶。

"

大人,陈用卿招认,火漆掺艾草是为区分宗室税单与民单。

"

暗卫的汇报声从门外传来,"

宁王每月初派庄头来榷场,带着盖好印的空白税单"

谢渊抬手示意不必再说,目光落在税单上的"

十抽其七"

这四个字像把钝刀,在他心头划下浅浅的血痕——他想起泰昌帝临终前,手指抚过《会典》商税卷的场景,先皇的指甲缝里还留着查案时染上的靛青,"

御史的笔,要像茶农的手,沾着泥土,带着血痕。

"

离开时,山风送来远处茶农的歌声,唱的是《采茶调》的调子,却改了词:"

火漆红,茶芽苦,十抽其七断生路"

歌声在听见他的官靴声后戛然而止,只剩下竹篓落地的闷响。

谢渊摸着袖中皱巴巴的税单,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宁王的庄田税单、布政使司的勘合符、宗人府的玉牒,这些本应相互制衡的官制,此刻却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但网总有破的时候。

谢渊望着天边的启明星,想起在界石上现的铁线蕨孢子——无论火漆多么严密,总有些真相,像这些微小的孢子,终将在御史的笔尖下,在律法的阳光里,生根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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