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新政(1 / 2)
时光流逝,春耕的忙碌方才歇下,山间的日头便一日烈过一日。溪水不再冰冷刺骨,变得温润起来,孩子们已敢赤脚伸进里边。
这天傍晚,鹿鸣的身影出现在村口,不像往日那般疲惫,脚步竟带着几分轻快。他没顾上回家,径直敲开了林茂家的木门。很快,村里能拿主意的几个老少爷们和伶俐妇人便聚到了那棵老槐树下。
“叔,婶子,好消息!”鹿鸣接过林茂递来的粗瓷碗,咕咚灌了一大口凉水,抹了把嘴,眼睛亮晶晶的,“这回出去,镇上不一样了!贴了安民告示,还有官差敲锣打鼓地宣讲,说是汴梁城的郭官家,坐了龙庭后,颁了新政令!”
众人一下子围拢过来,脸上好奇多于激动。税赋徭役,对他们这些藏在深山、几乎被外界遗忘的山民来说,更像是个模糊而遥远的词儿。但“新政”二字,总归带着点不一样的意味。
“快说说,都有啥令?”李木匠催问道。
“多着呢!”鹿鸣来了精神,掰着手指头数,“头一条,就是 ‘除苛捐,减徭役’!告示上白纸黑字写着,从前那些数不清的摊派、杂税,好多都给免了!往后纳粮,就照着田亩实数来,清清楚楚!”
有人下意识点头,随即又讪讪一笑——他们这犄角旮旯,本就无人问津,哪来的税吏?但这消息听着就让人心里舒坦,仿佛外面那喘不过气来的世道,终于松快了些。
“第二条,”鹿鸣声音扬高了些,“ ‘恤刑狱,释囚徒’!说是除了杀人放火那等十恶不赦的大罪,别的许多小过错,家里使点钱就能赎人,或者也能减刑放出来!好些地方的牢狱都在清点放人呢!”
“还有呢,”鹿鸣越说越起劲,“‘劝农桑,奖耕织’!鼓励大伙儿开荒,新垦的荒地,头三年赋税减半!还严令各地官府,不准动不动就拉壮丁服徭役,耽误了地里庄稼!”
一条条听下来,槐树下的人们脸上渐渐漾开了真切的笑容。虽然他们不指望着朝廷的减免,但外面能安安稳稳的,他们出山换盐铁、卖山货,心里也踏实。这世道,似乎真的透进了点光亮。
正说着,旁边传来一阵压抑的干呕声。只见柳月娘扶着墙,脸色煞白,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难受得几乎直不起腰。石生慌忙揽住她,粗糙的大手笨拙地轻拍她的背,眉头拧成了疙瘩,连声问:“咋又吐了?难受得厉害不?要不咱再去找张郎中瞧瞧?”
月娘摆摆手,话都说不出来,缓了好一阵,才虚脱般地靠在他身上,气息微弱:“没……没事,吐过就好了……” 她这话说得勉强,孕吐的折腾几乎掏空了她的力气,吃啥吐啥,人都瘦了一圈。
可就在这时,她无意识地抬起手,极其轻柔地抚上自己稍稍隆起的小腹。一瞬间,那苍白憔悴的脸上,竟像被春风拂过般,绽开一个极温柔、极满足的笑容,眼底流淌着蜜一样的光彩,仿佛所有的难受都被那小小的生命带来的巨大喜悦冲淡了。那是一种近乎神圣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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