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鱼肠劫(叁)(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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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息。那双曾流露过善意的眼睛,永远凝固在惊恐与不解之中。

西施感到浑身冰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凭着本能,踉踉跄跄地回到了那个唯一让她感到一丝熟悉气息的地方。她的寝宫,那方小小的锦鲤池畔。

宫室内一片狼藉,值钱的细软早已被洗劫一空。唯有那池水,在窗外冲天火光的映照下,幽幽地反射着诡异的红。几尾红白锦鲤不安地在池底游弋,搅动着水面破碎的火光倒影。

西施一身素衣,立于池边,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这浓烟里。腕间的檀木佛珠在混乱中不知何时绷断了线绳,散落一地,被慌乱的脚步踩入尘埃。她看着池中惊惶的鱼,心头一片死寂的茫然。

故乡,母亲,阿萝,苎萝溪的暖流……都成了遥远破碎的梦。她这只被命运之线牵引的傀儡,戏已落幕,线已崩断,此刻她的魂魄又将到何处去?

一阵阵沉重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脚步声,如同丧钟,在殿外响起,一步,一步,敲击在死寂的空气里。殿门被一股蛮力“砰”地撞开。

夫差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昔日象征无上威权的玄色王袍被血污和烟尘浸染得褴褛不堪,如同垂死巨兽剥落的鳞甲。他须发戟张,脸上血污狼藉,赤红的双目燃烧着疯狂、不甘与末路的绝望。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出鞘的青铜长剑,剑身血迹斑驳。而另一只手中竟稳稳托着一个漆木托盘,上置一壶酒,两只玉杯。那酒香依旧浓郁,却掩不住一丝令人心悸的甜腥。

“美人,”夫差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与他满身的狰狞格格不入。他一步步走近,脚步踏在满地的碎玉和散乱的佛珠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你还在……好,好,好!”

西施缓缓回身,面色苍白如雪,眸光沉静如古井,望着他手中的酒具,不言不语。殿外越军的喊杀声已近在咫尺,火光将两人扭曲晃动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夫差走到池边,低头看着水中因他到来而惊惶乱窜的锦鲤,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你总爱看这些鱼儿…像你家乡溪里的,是么?”

他赤红的眼底裂开一丝异样的、近乎温柔的缝隙,旋即又被更深的疯狂吞没。他忽然抬手,竟不是倒酒入杯,而是猛地将整个酒壶倾覆到了池中!

“哗……!”

暗红粘稠的酒液,如同腐败的血泉,带着刺鼻的甜腥,直泻入清澈的池水中!毒酒入水,迅速晕染、扩散,如狰狞的血色墨团吞噬着纯净。

池中锦鲤瞬间疯狂挣扎,痛苦地翻腾跳跃,雪白的鱼腹在血色的水光中刺目惊心!它们徒劳地撞向池壁,大张着嘴,仿佛在无声地呐喊,只片刻,便一条接一条地僵直浮起,鱼目圆瞪,尽数毙命!

浓烈刺鼻的毒腥气混合着酒气,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夫差死死盯着池中漂浮的死鱼,如同看着自己亲手葬送的江山社稷和儿子友冰冷的尸体。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如烧红的烙铁,狠狠钉在西施脸上,声音嘶哑破碎,字字泣血:

“孤自认待你……不薄!孤给你荣华,给你恩宠!可你……还有范蠡!还有勾践!你们……好狠的心肠!好毒的计谋!断我宗庙!绝我血脉!!”

狂怒与剧痛如火山喷发,夫差手中长剑骤然提起,寒光凛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直刺西施心口!

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刹那!

“轰隆……!!!”

沉重的殿门,被巨木轰然撞开!烟尘弥漫中,无数个身着越国犀甲、杀气腾腾的悍卒如潮水般涌入!当先一人,青衫磊落,面容沉静如水,目光如电,瞬间锁定池边剑拔弩张的二人,正是范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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