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雾锁江南(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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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国历一八二二年的江南行省,秋意本该是温润的。

    可这一年的秋,却裹着一层湿冷粘腻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运河两岸黛瓦白墙的屋脊上,压在穿梭于水道、载满丝绸茶叶瓷器的乌篷船顶,也压在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心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甜香,初闻似上好的檀香混着陈年普洱,细嗅之下,却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隐隐作呕的腐败腥气。

    这香气如同无形的蛛网,从码头苦力们蜷缩的窝棚,悄然蔓延至深宅大院紧闭的雕花门窗之后。

    “福禄烟……” 一个蹲在临河镇码头石阶上、等着卸货的枯瘦老纤夫,贪婪地吸了吸鼻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离的光,对着身旁同样面黄肌瘦的同伴低声嘟囔,“老李头昨儿吸了一口,说骨头缝里的酸疼全飞了,跟神仙似的飘……就是贵,贵得要命!”

    同伴警惕地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嘘!要命的玩意儿!你没见东街张记绸缎庄的少奶奶?以前多水灵个人儿,如今瘦得脱了形,眼窝陷得能放铜钱!整天躺在烟榻上,离了那口烟,比鬼哭还瘆人!”

    议论声被运河上货船沉闷的汽笛和船工粗粝的号子掩盖。

    没人留意,几艘吃水极深、挂着“东南茶庄”旗号的商船,正缓缓驶入内河码头。船身吃水线压得极低,显然满载着沉重的货物。船刚靠稳,一箱箱贴着“上品闽茶”、“景德贡瓷”封条的货箱便被苦力们扛下船,迅速装上早已等候的马车。几个穿着体面绸衫、眼神却透着精明的商人,正与码头税吏低声谈笑,几锭沉甸甸的雪花银悄无声息地滑入税吏宽大的袖口。税吏脸上堆起谄媚的笑,草草翻看了几眼货单,便挥手放行。

    马车辘辘驶离喧嚣的码头,穿过繁华的街市,最终消失在城西一片高墙深院、戒备森严的巨大货栈深处。厚重的包铁木门在马车进入后迅速关闭,隔绝了外界的目光。货栈内,方才还一脸精明的商人们瞬间敛去笑容,神色肃穆。撬棍撬开“贡瓷”箱的封条,掀开覆盖的稻草,露出的并非光洁的瓷器,而是一块块用油纸包裹严实、黝黑似土膏、散发着浓烈奇异甜香的块状物!福禄烟!而“上品闽茶”箱的底层,赫然压着一排排乌黑锃亮的燧发火枪!

    甜腻的毒雾,裹挟着冰冷的杀机,正无声无息地渗入江南的膏腴之地。

    十月初九,寒露刚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笼罩了长江入海口附近的郑家坳渔村。雾浓得化不开,白茫茫一片,十步之外不辨人形。海风也停了,连平日里永不停歇的海浪声都变得沉闷而遥远。整个村子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当浓雾终于在三天后一个阴沉的午后被凛冽的北风吹散,眼前呈现的景象,让闻讯赶来的县衙差役当场呕吐瘫软。

    郑家坳,这个曾经宁静的、飘着淡淡鱼腥和炊烟气息的小渔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修罗地狱。断壁残垣浸泡在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泊里,烧焦的木梁和芦苇冒着缕缕残烟,散发出皮肉焦糊的恶臭。村道上、屋舍里、滩涂边……横七竖八倒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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