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然:遥遥万里辉,荡荡空中景(中)(1 / 3)
【三】
族里还有许多长辈,其余的倒可以等冠礼那日再见,与我们这一脉最亲近的两位却必须亲自走一趟。
我先去青苑园拜见了大奶奶。
长房爷爷身子不好,十几年前便去了,大奶奶寡居多年,身体虽然还算硬朗,精神却不大好了。
我去的时候,只见她满头银丝,坐在墙边的树下晒太阳。在她的身前,满地都是不知名的野草,满院都是同一种草,倒是很少见有人种这种野草。
春山叔见我盯着地上的草,便低声告诉我:“大老爷深爱大夫人。因夫人名字是‘紫菀’二字,便将满院都种上钻叶紫菀,园子也由此更名。”
我觉得种野草没什么意思,但故去的大爷爷一片痴心,实在是不敢践踏,我只好踮着脚走,尽力避开恣意长到路中间的紫菀草。
大奶奶耳朵也有些不好了,春山叔喊道:“夫人!我是春山!我回来啦!这个是少爷的儿子,唯然!”
她满是皱纹的脸一开始真的吓到我了,可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皱纹都舒展开来,我隐约看见了花朵绽放。
大奶奶很是热情,拉着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奈何她的口音很重,加上年纪大说话不清楚,我勉强听懂十之二三而已,只能一直回答“嗯”“是”“不错”“孙儿知道了”。
离开青苑园时,我问春山叔,大奶奶没有孩子吗?怎么进院子这么久了,也没见着她的儿孙?
他沉默半刻,而后面色不善地答道:“没有。”
我觉得春山叔今天有点怪异,莫不是我曾有堂叔堂伯罹难?罢了,与我也不相干,我便又去了迩楚院。
三爷爷的院子的确是令我吃惊。虽然我不大欣赏三爷爷一味避世的人生态度,但他的审美趣味还是颇高的,院子建造得很精致漂亮。
三爷爷与三奶奶也很恩爱,令人艳羡。
过了几日,三爷爷说有不少书册说是要交给我父亲,用小箱子装好了送到了孤吟轩来,对父亲说:“早些年北辰回来一趟,给我留下了这几本书,都是她生前所写的。”
我朝但凡有名气的大儒我都有所耳闻。北辰是谁?也有著书?
父亲问他:“三叔为何要给我?”
他说,我一生痴迷藏书,收到绝世孤本便觉得颇为自豪,难掩得意。可惜她的书尚未刊印,我若是藏着,实在是埋没了,整日惴惴不安。听说圣上遣你编修国书,这些册子里的内容若是能编入国书,也算造福后人了。
我心想,能够编入国书的经史子集尽是经典,籍籍无名之辈而已,怎么配编入国书呢?
趁着长辈们说话,我便悄悄取了其中一本册子,见封面上写着“说文解字杂注”几个字,翻开看,里面写着一些字形字义的考释。我没有仔细看内容,只觉得这个字迹格外熟悉。
竟然是和父亲书房箱子里的习字贴出自同一人之手!
看来我先前想错了。不知道这个北辰是何许人也,父亲居然会在书房中留着他的习字纸。
父亲的面色有些忧伤,而后朝三爷爷深深作揖:“多谢三叔了。”
后来,我找父亲借了那本《说文解字杂注》去看,他犹豫半刻,还是给我了。我抽空细看之后,发现这本书上所写的字义和通行经书有一些出入。
作者应当是本着刊正通行书籍谬误的目的来写这本书的,与通用观点不一致的或者还未解释清楚的字,他解释得格外详细。譬如“赤”字。
《说文解字》载:赤,南方色也。从大,从火。凡赤之属皆从赤。
从前在宫学中,大儒给我与太子授课,讲到这一篇时,我便对“赤族”“赤地千里”两词存有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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