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徘徊庭树下（1 / 1）

椅子不大，恰好够常南河这样一个身材偏瘦的女子坐下，坐在这一把椅子上，她听一墙之隔的张寻辰读完了许多书。

从前，张寻辰给她读《牡丹亭》，讲到杜丽娘梦中与柳梦梅相见，他读了“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却不敢往下读：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

小姐可好？

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

小姐，休忘了呵，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从前，张寻辰给她讲过那么多才子佳人的故事，却不敢将那一句话说出口：但求与君生同室，死同穴。

而今，她走得义无反顾，徒留他在故地，守着这一片小竹林。

张寻辰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等到南河看见他的时候，他的头顶上、肩膀上已经堆了一层雪花。

无巧不成书，南河若是知道张寻辰跑到了这个犄角旮旯，一定不会往里面撞的。

她猫着腰钻进小竹林，一抬眼却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面壁思过一般，连个声音都不出，着实有些吓人。

看这鸢尾蓝的袍子，是张寻辰？

张寻辰也是想事情入了神，没听见动静，直到南河站在他身后，他才有所觉察，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一时静寂无言。

雪落无声，天地悠悠。

张寻辰的目光逐渐有了温度，饱含着深情与眷念，毫不掩饰。

南河略微有些尴尬，遂低下头，避开与张寻辰对视。

他问：“你……还没走吗？”

“原本已经到长明街了，想起来忘了一点东西，所以回来取一趟。”南河顿了顿，“张北辰在迩楚院等我。”

时间紧迫，收拾东西便有些马虎，许多匣子箱子都是拿个大箱子一装，一起搬过去长明街的。

到了新家开始整理东西的时候，南河打开其中一个小匣子一看，居然是满满当当的手帕，绣着各种各样的花样，角上都是“竹马”二字。

当时，南河愣了愣。

张北辰瞥了一眼，不顾南河的阻拦拿过其中的一方丝帕，道：“你什么时候绣了这么多帕子？打算什么时候送给我呀？”他看见角上的“竹马”二字，脸色有些不对，“横也丝来竖也丝，这些……都是给张寻辰的？”

南河苦笑：“大概是吧。”

张北辰仔细看了看帕子上的并蒂莲图案，冷笑一声，将帕子扔回匣子。

“你知道吗，她的女红很差。我们两个小时候定了娃娃亲，按照习俗，男女需要互赠信物以作定情之物。别的女孩子送香囊?呀，或者丝帕呀作为定情信物，她连给我缝个扇穗子都缝不好，只好送了我一块碧玉算作定情。”

当年那个小姑娘，忸忸怩怩将玉佩塞给自己，明明不好意思，还要梗着脖子说一句：玉佩可比帕子值钱多了！

“嫁给我之后，她才慢慢开始学这些东西。可惜这么好的手艺，我却是无福消受了。”

说来讽刺，这整整一匣子丝帕，都是她对别人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