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零 赫塔米勒(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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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涌着冲垮我筑起的堤防。另一个影像强横地挤进意识里:不是灰尘、古堡、战马,却像是我自己少年时代常做的那个梦——站在高耸入云却摇摇欲坠的悬崖边,衣袂在烈风里猎猎作响。每一次,向下奔涌的气流都在脚底轰鸣撕扯,诱惑着想要纵身一跃……那熟悉的下坠感此刻骤然归来,我的脚下似乎踩到的不是坚实地面,而是汹涌暗流之上的浮冰——每一次呼吸,都摇晃着通向更深的危险。

此刻我的脚似乎陷落深不见底的漩涡,视野中女子近在咫尺的身影却开始模糊摇曳起来。身体的边界开始溶解,我感受不到自己肢体的重量与形状——手指变得陌生,连声音仿佛都不完全属于自己。她掌心的热度竟像具有生命,穿透了我的臂膀、肩膀、脖颈,甚至一路蔓延、占领我跳动的心房深处。我竟难以判定,眼前的人是否真实存在,而体内那个沸腾喧嚣、即将挣脱而出的灵魂,是否才是我此生的陌生访客?

“……像一个…从未见过却又隐隐相识的人,”我艰难地开口,字句如刀刮过颤抖的喉咙,带来咸腥痛感,“像是醒在别人的梦里,或者是……成了我自己深藏心底的某个倒影。”

她的手指没有离开,反而更紧了紧。肌肤相触处滚烫得如同沸腾铁水,熔出一个无形的伤口。这灼痛似乎成了维系仅存的锚,将我从完全失重的悬崖边缘稍稍拖回。然而那种自我剥离的惊惶未曾稍减:我悬浮于自己身体之内,冷眼旁观那熟悉的躯壳被一种全然陌生的激越、敏感、颤抖所充塞——像被强行塞进不合尺寸的容器,每一个动作都会带来剧烈不适的疼痛。

远方忽然传出汽笛的嘶鸣长啸,声震寰宇。两人悚然抬头,一束硕大的探照灯刺破迷蒙雾气照射过来。白光利剑般扫过两人,刺得眼睛生疼,旋即那束冷冽的光柱继续横切向前方轨道蔓延的铁轨……这光撕开了夜幕表层,如强风驱散薄雾。而另一列夜行火车的轰鸣声渐次逼近,带着碾碎一切般的磅礴之力震动大地。

冷风骤然灌入我俩之间的罅隙,令她不由自主微微一颤。借着灯光的扫视,我发现她额前几缕凌乱的发丝微微颤动。她垂着头,目光牢牢落在地面几颗散落的小石子之间。风势仿佛骤然增强,她单薄的衣角在黑暗中鼓胀如帆,似乎要将她纤细身影卷走。某种预感和无形的推搡正从空气中渗透过来。

列车进站发出的那一声长鸣,沉痛地撕裂了凝滞的空气。这鸣响像骤然劈下的信号斧,斩在方才那被月光与危险轻拢慢捻的光影碎片之上。我知道,那列火车庞大的轮廓正带着不可阻挡的惯性朝这里移动。

她抬起头,眼中映着站台惨白惨白的灯光,眼波如同被惊扰的平静湖水骤然碎裂,泛起无数凌乱涟漪。那目光如箭镞般凿进我的瞳孔深处,我们同时捕捉到彼此灵魂深处一闪而过的战栗。下一瞬,她忽地伸出手——并非落在我手背,而是紧紧攥住我的手腕!动作的力道带着猝然的爆发力,几乎称得上凶狠——我甚至能清晰感知她掌心薄薄的茧痕烙入皮肤的微痛。

“那边!”她喘息着指向远处站台尽头,一道窄窄延伸入浓郁暗影中的小铁梯轮廓模糊地悬在那里。语声未落,她已率先发力拽动,像扯线木偶般不由分说把我拖离原地。我脚步踉跄,却不由自主跟上。

她的手紧紧抓住我手腕,指甲微微陷入皮肉里,在灯影明灭间留下细小的月牙印痕。此刻我灵魂深处另一个“我”,如同一粒被疾风从枯木剥离的种子,正乘着这突如其来的风,茫然漂浮于夜雾弥散的半空中,失重一般没有归属。那被陌生灵魂占据的躯壳,在对方炽热的牵引下踉跄前行,如被无形巨浪裹挟着投向另一个未知梦境。这撕裂躯壳奔向你的一切,是否终将消逝于黎明铁轨延伸的尽头?

——原来并非仅我一人,在这无法预测的短暂旅程中,我们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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