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每个人都是一张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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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半,

太阳挂得低,只剩一圈铜币大的光晕,软塌塌地贴在战歌街的尽头。

两辆出租马车几乎同时停在战歌街口的煤气灯下,车夫“吁”地收缰,马鼻喷出的白雾混着街面的煤灰打了个旋儿,便散得无影无踪。

先下车的是劳博,他抬手扶了扶帽檐;接着是安特,一脚把劳博蹬了下去,看样子他的气还没消。

另一辆马车上,罗丝蕾丝折扇轻摇,驱散面前浮尘下车。最后,是戴着面纱的雷微娜掀帘而出。

四人刚站稳,一个佝偻的身影便从路边挪了过来。

那老妇人裹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脚步踉跄。灰白的发丝从披肩边缘露出来,被夕阳镀上一层暗铜,像一撮快要烧尽的麻芯。

“好心的少爷、小姐……”她来到最先掉下来的劳博面前,伸出一只颤抖的手,

掌心向上,纹路里嵌着黑色的煤灰和干裂的血口,

“给口面包钱吧……”

劳博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抓出一把零散的铜珍珠和几枚银光闪闪的银海螺。

老妇人却只是摇摇头,指尖在铜珍珠上轻轻一拨,取走其中几枚,把剩下的原样推回去。

劳博愣住,眉心拧出困惑的褶。

“为什么?这些银海螺能换更多面包。”

老妇人咧嘴,露出几颗孤零零的黄牙,声音沙哑却带着笑:“就我一个糟老婆子,钱多不是好事,没准会连命一块儿丢掉。”

安特原本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目光扫过老妇人磨破的鞋尖和脚边那摊黑水一样的影子。

“我之前……好像没见过您?”

来到武神城的前几天,出于本能的反应,安特早已把战歌街转了个遍。

老妇人把铜珍珠拢进袖口,摇摇头:“我是被赶过来的……”

“被赶过来的?您的家人?他们干的?”

“家人?”老妇人哑着嗓子重复,“没了……我儿子死在恶魔手里,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捡回来。”

她抬起浑浊的眼,望向远处仍在冒烟的工厂高墙,

“我老头子在铸铁厂干了三十年,最后那天,吊钢的链子断了,二十吨铁锭把他压成了一张纸。工头说会给赔偿,结果只给我一张‘操作失误’的条子,连棺材钱都不够。”

劳博攥着剩下的银海螺,指节发白。老妇人却拍拍他的手腕,力道轻得像掸灰。

“至于我呢……一个半死不活的糟老太太,如今连最后一块遮风的地儿也保不住了……

我以前是在别的街区乞讨,可今儿一早,那帮穿灯芯绒背心的壮汉便把我连人带碗赶了出来……

唉,这世道,就连乞食的角落也要标上价码。”

没有哭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被命运反复锤打后的平静,或者说是麻木,绝望。

雷微娜忽然走上前,指着老妇人脖子上带着的一块锈迹斑斑的小牌子:“军事通用服役奖章?您刚才说您儿子死在恶魔的手中?他是一名士兵?与恶魔作战时牺牲了?”

老妇人攥紧它,指尖发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罗丝蕾丝猛地合拢折扇,象牙柄发出一声脆响:“该死的!军属福利院呢?遗孀会呢?”

老妇人抬眼,目光浑浊,“福利院?”她重复这三个字,“每年都有上百条命填进去,多一个少一个又能如何?我只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老东西,他们为何要在那张纸上再添一个只会消耗面包的名额?”

罗丝蕾丝的指尖在扇骨上泛白,几乎要把象牙掐出裂痕:“每年都有人捐款,市政厅也有专门的资金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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