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岐大夫的扶阳治要(1 / 6)
暮春的雨总带着股钻骨的凉,淅淅沥沥打在岐仁堂的青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堂内药香混着陈年木头的气息,在空气中漫散——东边药柜第三层的黑顺片泛着油润的光泽,是去年秋里从江油收来的附子,经盐水浸、姜汁煮、炭火烤,足足炮制了四十九天;对面格子里的干姜带着焦香,是本地老农用柴火慢烘的,皮皱肉厚,断面黄白如蜜;最上层的硫磺用棉纸包着,泛着淡淡的黄,是从山西运来的天然矿货,经豆腐同煮去了火气。
岐大夫坐在梨木诊桌后,指尖捻着本泛黄的《伤寒论》,书页上“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一行字被红笔圈了三道。他鬓角带些霜白,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很,像能看透人骨缝里的寒气。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带进股湿冷的风。来人裹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脚沾着泥点,是城西工地的老王。他刚进门就打了个寒颤,双手往袖管里缩:“岐大夫,您给瞧瞧,这身子像是揣了块冰,咋焐都不热。”
一、沉脉如冰,附子破寒
老王搓着手,在诊凳上坐下,椅子“吱呀”响了声。他五十出头,脸上刻着风霜,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水泥灰。“前阵子连着下了三天雨,工地上没处躲,我淋了两回透心凉,打那以后就不对劲了。”他说着掀开裤腿,小腿皮肤干得像老树皮,摸上去凉得像块铁,“白天搬砖,腿沉得像灌了铅,走三步就得歇一步;晚上躺被窝,到后半夜脚还是冰的,起夜也勤,一晚上得跑三四趟茅房。”
岐大夫示意他伸手,三指轻轻搭在他腕脉上。指尖下的脉像条快冻僵的小蛇,又沉又细,稍一用力就没了踪影,半天才能摸到一下微弱的搏动。“再把舌头伸出来。”老王依言张口,舌面淡得几乎没血色,苔薄白,像蒙了层霜,舌边还有些齿痕——那是阳气虚得兜不住水湿的模样。
“《黄帝内经》说‘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岐大夫收回手,指腹还留着脉管的凉意,“你这脉,沉细无力,是阳气连根虚了。阳气就像屋里的火塘,火旺了,全屋都暖;火灭了,四处都寒。你常年在露天干活,风吹日晒本就耗阳气,再淋两场冷雨,寒邪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把仅存的阳气压得抬不起头,可不就浑身发冷、手脚凉?”
老王皱起眉:“那咋还老起夜?”“肾主水,靠阳气蒸腾才能化气行水。”岐大夫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里倒了半杯凉水,“你看这凉水,没火煮就一直是凉的;肾里阳气不足,水液化不了,就只能往下走,所以夜尿多。《伤寒论》里说‘少阴病,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为有水气’,说的就是你这情况。”
他转身走向药柜,拉开最下层的抽屉,里面码着黑褐色的块子,大小不一,边缘带着细密的皱纹。“这是附子,你闻闻。”老王凑近嗅了嗅,一股辛辣中带着点腥气的味道直冲鼻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药是‘回阳救逆第一品’,《神农本草经》说它‘主风寒咳逆邪气,温中,金疮,破症坚积聚,血瘕,寒湿踒躄,拘挛膝痛,不能行步’,能把深伏的寒气连根拔起。”
“可我听说这药有毒啊?”老王盯着那黑块子,眼神里透着怯。岐大夫拿起一块掰了掰,断面黄白,带着细密的纹理:“你手里这是黑顺片,是附子经炮制的。新鲜附子像个小芋头,带着大毒,得用盐水泡七天,每天换水,泡去一半毒性;再用姜汁煮三个时辰,让姜的温性渗进去;最后用炭火慢慢烤,直到外皮发黑,内里发黄,才算成。就像把烈马驯成良驹,既保留了它的烈性,又没了伤人的戾气。”
他又抓了把干姜,那干姜块头不大,皮是灰褐色的,断面却黄亮,带着油润的光泽:“光有附子还不够,得配干姜。《伤寒论》里‘四逆汤’就这两味药,附子温肾,干姜温脾,脾是后天之本,肾是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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