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玉露遇路(2 / 3)
来,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上面,帕子上的芦苇像在风里动,“你看这芦苇,根根都带着尖,是玉露按河北老家的样子绣的,说这样才扎得进泥里。这是去年清明他们寄来的,说铺子扩了半间,把隔壁的杂货铺盘了下来,还收了两个徒弟。”
那两个徒弟都是苦命人。大徒弟叫春丫,是遭了水患的渔家女,爹娘被浪卷走时,她抱着块船板漂了三天,被张老大救上船。春丫刚来的时候,手还在抖,拿针像拿船桨,绣的鱼尾巴歪歪扭扭,像被浪打残的。玉露就握着她的手,一针针教,说:“线要拉紧,心才能定,就像船锚,得扎进泥里才稳。”现在春丫绣的鱼,鳞甲层层叠叠,像能从帕子里游出来,买帕子的船工都说:“挂着春丫绣的鱼,河里的大鱼都绕着走。”
二徒弟叫秋禾,是被赌徒丈夫卖掉的媳妇,脸上带着块疤,是被烟杆烫的。刚来的时候总低着头,说话像蚊子哼,玉露给她做了件新布衫,青布的,领口绣着朵小小的雏菊。“咱绣活的人,手上得有劲儿,心里更得有劲儿,”玉露边给她量尺寸边说,“针能绣出花,也能绣出骨气。”秋禾现在绣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带着股子泼辣劲儿,比江南绣娘的牡丹多了三分硬气,连城里的绸缎庄都来订她的绣品。
铺子后院有棵老槐树,树身要两人合抱,枝桠伸到隔壁的院子里。每年四月,槐花像雪似的落,铺得满地都是。玉露就在树下摆张八仙桌,教两个徒弟认字,用树枝在地上写“河”“船”“家”,字写得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都很用力。张老大就蹲在旁边劈柴,斧头起落间,听她们念“家”字,念到第三遍,他就咧开嘴笑,柴块劈得方方正正,码在墙角像座小山。
玉露生儿子那年,运河上的船工们都来了。老船工王大哥提着桶刚钓的鲤鱼,鱼鳞闪着银光;漕帮的老大送来块红绸,上面用金线绣着“平安”二字;春丫和秋禾在灶房里忙活,蒸的馒头开花,煮的鸡汤冒香气。张老大抱着襁褓里的娃,给每个来道贺的人发块红帕子——那些帕子都是玉露怀着娃时绣的,上面绣着小小的虎头,针脚松松的,像怕扎着娃似的。
娃长到五岁,就成了铺子里的“小掌柜”。他穿着件蓝布小褂,脖子上挂着串玉露绣的小老虎香囊,见有客人来,就踮着脚把绷子递给玉露,奶声奶气地说:“我娘绣的船帆,比我爹的船还结实!”客人逗他:“你娘绣的鸳鸯,会下蛋吗?”他就叉着腰说:“会!下的蛋像我爹船上的鹅卵石,圆滚滚的!”逗得满店的人都笑,笑声从铺子里飘出去,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帕子旁边的陶坛,是张老大上个月托船工送来的。坛口用红布扎着,布角绣着朵小小的芦苇花,是玉露的针脚。苏燕卿解开红布,一股醇厚的酒香漫出来,混着点枣花的甜——那是张老大用江南的糯米,掺了河北老家寄来的枣花蜜酿的。“他说玉露现在绣活时,总爱哼着河北的小调,”苏燕卿给阿禾斟了半碗酒,酒液在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说那调子混着运河的浪声,绣出来的帕子都带着股子活气。”
阿禾端起碗,抿了一口,酒液先是辣,慢慢就暖起来,暖得眼眶发热。她望着窗外,烟雨楼的红灯笼在风里晃,像运河上的船灯。她忽然明白,玉露的好命,从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她把河北的芦苇绣进江南的绢布,把漂泊的苦绣成安稳的甜;是她用针脚缝补了破碎的日子,把两个苦命的徒弟领进阳光里;是她让粗布帕子有了家的温度,让跑船的汉子们摸着帕子,就像摸着妻儿的手。
这世上的好日子,原不是锦衣玉食的娇,是像玉露这样,攥紧手里的针,把风雨绣成彩虹,把他乡绣成故乡,把自己活成棵芦苇——根扎在泥里,头迎着风,再大的浪,也冲不散。
烛火“噼啪”跳了一下,苏燕卿又拿起针,在绢布上绣着什么。阿禾凑过去看,是朵小小的芦苇花,针脚又密又实,像玉露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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