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王二麻子(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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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血丝比脸上的疤还醒目,“这针脚……是我婆娘的绣法。她总爱在金线根上绕三圈银线,说这样像扎根的草,风刮不走。”

他就是王二麻子。肉铺的木招牌被油烟熏得发黑,“王记肉铺”四个字缺了个“记”,只剩下“王肉铺”,倒也直白。招牌下挂着半扇猪,肥瘦相间的肉皮上盖着个朱红的戳,是检疫过的记号,戳印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肉汁,像没擦干净的胭脂。他把阿禾拽进后屋时,案板上的骨头还冒着热气,是根筒骨,骨髓从断面渗出来,亮晶晶的,像谁不小心掉在上面的泪。挂在梁上的猪腿晃了晃,滴下两滴油,正好落在阿禾的鞋尖上,晕开个浅黄的印子,像块被阳光吻过的琥珀。

“坐。”王二麻子往灶前的小板凳上指,凳面被磨得发亮,边缘缺了块——是秀莲当年用斧头劈柴时不小心磕的,那天她想给晚归的王二麻子炖锅热汤,柴太湿,斧头打滑磕在了凳角上,她还心疼了好几天,说“好好的凳子破了相”。他自己蹲在门槛上,摸出旱烟袋,铜烟锅子被熏得乌黑,却没点燃,只是摩挲着烟杆上的包浆。烟杆是秀莲的陪嫁,紫木的,上面刻着缠枝莲,被他摸得滑溜溜的,莲瓣的纹路里还嵌着点经年累月的油光,像秀莲当年用指尖反复摩挲过的痕迹。

“我婆娘叫秀莲,绣活儿是镇上最好的。”他的声音低了些,像怕惊着灶台上那只蜷着的老猫——那是秀莲捡的流浪猫,瘸了条腿,秀莲总说它“跟二麻子似的,看着凶,心软得很”。“那会儿我刚开肉铺,一身腥气,街坊邻居见了我都躲着走。她就天天绣帕子给我,说‘你走街串巷送肉,揣块香帕子,人家不嫌你味儿’。”

他忽然笑了,疤在脸上扯出个古怪的弧度,把眼角的皱纹都挤得更深了,像老树皮上裂开的缝。“她绣得慢,一针一线跟绣花似的。有回我催她,说‘镇上张秀才等着帕子送相好呢,你这速度,人家孩子都生了’,她就拿绣花针往我胳膊上戳,针脚浅得很,就是吓唬人。”他抬起胳膊,肘弯处果然有个浅褐色的小点,像颗埋在皮肤里的痣,“‘急什么?’她说,‘这针脚密一分,念想就多一分。张秀才的帕子得绣鸳鸯,稀了显不出情分。’”

灶台上的砂锅“咕嘟”响得欢,白汽从锅盖缝里钻出来,带着股混着冰糖和八角的肉香,暖得人骨头都酥了。王二麻子起身掀开盖子,一股更浓郁的香气漫出来,锅里的五花肉炖得发褐,汤汁浓稠得能挂在勺上,像秀莲当年熬的糖浆。“这方子是她教的。”他用筷子戳了戳锅里的肉,油花溅在灶台上,留下个个金黄的印子,“她说炖肉得用冰糖炒色,炒到冒泡发褐,才有‘日子越过越红火’的意思。她总说我杀生太重,得用点甜气中和中和。”

阿禾瞧见灶台上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里面盛着些晒干的桂花,花瓣蜷着,却还能看出金黄的颜色,像被阳光吻过。“这是她去年秋天晒的,”王二麻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声音低了些,喉结动了动,像有话堵在那里,“说熏肉时掺一把,吃着有桂花香,就像她在跟前念叨似的。”他拿起一小撮,撒进砂锅,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那天他就是这样,把秀莲从猪身下拖出来时,也是这个动作,怕碰疼了她被猪鬃划破的指尖。“她走那天,还在晒桂花,竹匾摆在院里的石桌上,被雨淋了个透。我把湿桂花捡回来,烘了三天,才留住这点香。”

往后十日,阿禾就住在肉铺后院的小耳房。房里有张旧木床,铺着蓝布褥子,被阳光晒得暖暖的,是秀莲生前睡的。褥子边角磨出了毛边,秀莲总说“缝缝还能用”,却在某个雪夜,悄悄给王二麻子缝了件新棉裤,针脚密得像撒了把星子。床头的木箱上摆着个镜匣,铜面上刻着“百年好合”,边角被摩挲得发亮,里面还放着半盒胭脂,是前年镇上胭脂铺李掌柜送的,秀莲舍不得用,说要等王二麻子生日时抹给他看——那天她刚把胭脂抹上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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