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光凤尾(2 / 3)
袖口的盘扣,那盘扣是用蓝线缠的,像朵小小的莲花,“第一次来绣坊时,背着个大藤筐,筐里滚出颗野山楂,红得像我刚染好的胭脂线。他挠着头说,见我总闷在屋里,摘颗酸的给我提提神。”
阿禾想象着那个画面: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货郎,背着沉甸甸的藤筐,站在绣坊门口,脸上沾着泥,手里却捧着颗红透的山楂,像捧着颗小小的心。而绣娘,那时定是梳着双丫髻,穿着浅绿的布裙,在丝线堆里抬头,眼里的光比山楂还亮。
“他总说我绣的花太素,缺了点活气。”绣娘忽然笑了,左眼里的光像落了星子,“第二天就从山里带了把野蔷薇,刺勾着他的袖口,把布都勾破了,他却笑得傻气,说这花有刺,才活得泼辣。我把花瓣捣了汁,染了线,绣在帕子上送他,他宝贝得像什么似的,说要贴身带一辈子。”
她忽然起身,从柜角拖出个樟木箱,箱子上的铜锁已经发绿,开锁时的“咔嗒”声在安静的绣坊里格外清晰,像打开了一段尘封的时光。箱子里铺着层褪色的蓝印花布,上面码着整整齐齐的线轴,轴上的金线银线在昏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像藏着无数个月光皎洁的夜晚。
绣娘从中取出个小小的竹篮,篮子是用细竹篾编的,提手处缠着圈红线,已经磨得发亮。里面垫着块磨损的绒布,布上是些零碎物件:半块用红线缠过的木梳,梳齿间还缠着几根灰白的发丝;枚缺了角的铜扣,是当年绷架上的旧物;还有团缠得歪歪扭扭的金线,线轴上刻着个小小的“远”字。
“这是他最后一次给我带的金线。”绣娘拿起那团线,指尖轻轻摩挲着,线轴上的刻字被摸得发亮,“那天是清明,他穿着件新做的青布衫,说后山的崖壁上长着丛千年何首乌,旁边缠满了金丝藤,那藤抽出的丝,比市面上的金线亮十倍。我骂他疯了,那崖壁连山羊都站不住脚,他却笑,说要绣出世上最亮的凤凰,给我当嫁妆。”
雨下得更密了,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像谁在外面敲着鼓。绣娘将那团金线放回篮子,又取出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绢布,布角已经泛黄,展开时,阿禾看见上面绣着半朵未完成的并蒂莲,针脚疏朗,甚至有些歪歪扭扭,显然是生手的功夫,却透着股认真的拙气。
“这是他学绣的第一样东西。”绣娘的指腹划过绢布上歪歪扭扭的莲瓣,指尖微微发颤,“他说,等我绣完《百鸟朝凤》,他就绣完这并蒂莲,到时候把两副绣品拼在一起,就是咱们的喜帖。他笨手笨脚的,针总扎在指头上,血珠滴在绢面上,倒把莲瓣染得像开在水里似的。”
她忽然笑了,左眼里的光却暗了暗,像被云遮住的月亮:“可他没等到。那天他走后,我总觉得心慌,把凤凰的眼睛绣了又拆,拆了又绣。绢面被针扎得全是小孔,像筛子似的。傍晚时听见有人敲门,我以为是他回来了,手里还攥着刚调好的朱砂,想给他看看凤凰的眼睛该用哪种红。”
门开的瞬间,镇上的货郎慌慌张张跑进来,裤脚沾着泥,脸上全是汗,说阿远在崖壁上失足摔了,手里还攥着把金丝藤,藤上的尖刺扎进肉里,拔都拔不下来。绣娘说,那天她没哭,只是觉得天忽然黑了,明明是傍晚,却伸手不见五指。她跟着货郎往崖下跑,脚下的石子硌得脚生疼,却像没知觉似的。
“他躺在那里,怀里还抱着那捆金丝藤,藤叶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青布衫。”绣娘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把他的头放在我腿上,他的手还热着,指尖缠着根刚抽好的金丝,亮晶晶的,像他总说的星星。我喊他名字,他没应,只是眼角滚下颗泪,落在我手背上,烫得像火。”
阿禾的眼眶热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凉得像冰。她看见绣娘的右眼有泪珠滚下来,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在那半朵并蒂莲上,晕开小小的水渍,像极了当年阿远滴在绢上的血珠。而她的左眼,依旧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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